这主仆几人踏成了花泥。
瑶光站在原地看着晏月华的背影，眼眶慢慢地红了起来。跟着瑶光的女官是贵妃宫里的人，她也觉得长公主此举太过火，再怎么说今天是小郡主母亲的忌日，即使她们姐妹俩生前有再多不睦，也不该在这一日给她的女儿羞辱难堪。她不忍去看小郡主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低声劝道：“长公主一贯是这样的脾气，小郡主莫要往心里去。”
瑶光用力吸了下鼻子，点了点头。
她穿过游廊，迈步踏进殿内，在屏风外抹干净了眼泪，而后快步朝房间中的黄色身影笑着迎了上去：“舅舅！”
皇帝正站在桌前写字，他的身材因长久的养尊处优而圆润，面相也慈蔼亲和，与其他的晏家人相比，似乎缺少了那种标志性的高傲与凌厉。他抬眸瞟一眼进来的人，不紧不慢道：“谁将轩儿笼中的兔子放出来了？这是被谁给欺负的，好端端的眼睛红成这样？”瑶光放下花走到他身旁，挽起他的胳膊嗔道：“舅舅惯会取笑我，有舅舅在谁敢欺负我？不过是想起母亲了。”
他写下最后一行字，放下笔，示意跟在瑶光身后的女官：“你说。”女官不敢隐瞒，但更不敢置喙皇家之事，言辞隐晦回话：“方才小郡主过来时刚好遇见了长公主殿下，便与殿下说了几句话。”皇帝大手一挥，示意她下去。女官告退后，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淡声问：“受委屈了？”
少女垂着头站在一旁，低声道：“姨母是长辈，瑶光不敢委屈。”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态度不甚分明：“她今日有烦心事，耐心差些也是有的。”
瑶光抬起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问：“姨母烦心之事，可是与悠州相关？”
座椅上的人低眸拂着茶沫，不答反问：“瑶光几时对朝堂之事感兴趣了？”她撒娇道：“舅舅又笑我，我哪里懂得朝堂之事，不过是想知道太子哥哥何时回京罢了。”
“下月你生辰前定回得来。”
“我听说此次查办的悠州杨家与长公主府过从甚密，太子哥哥会不会很为难？”
“他自有分寸。”
瑶光絮絮叨叨道：“太子妃毕竞是长公主府的人，太子哥哥既要顾及她的颜面，还要使盯着杨家的朝堂众人心服口服，他的处境可比姨母为难多了呢，舅舅也要多心疼他一些才是。”
明明这番话语已是危险越界，甚至已经是在教皇帝做事，可她的姿态完全是小姑娘一根筋似的娇憨，让人看了只觉得可爱，丝毫无法对她厌恶或起疑。晏凌鸿喝着茶，没有立即回应，半晌，才放下杯子，沉缓开口道：“瑶光过完这个生日，就十六了吧？”
“是。”
“十六了，还没歇了六岁时的心思？”
少女的脸颊瞬间红透，小声嘟囔：“我听不懂舅舅在说什么。”晏凌鸿淡声道：“你喜欢游山玩水，四处游历，倘若做了中宫之人，这些事以后可就再也做不得了。”
她垂着眼，声音轻如蚊呐：“我知道。”
他的话点到为止：“待你生辰那日，朕会让贵妃将世家公子全都请来，到时看你心仪哪一个，朕为你们赐婚。”
瑶光低着头缄默不语，晏凌鸿看着她这副固执模样，无奈叹道：“太子与太子妃的感情甚好，难道你没有看在眼里？”瑶光忍不住道：“可是太子妃如今生死不明，即便是她还活着，这么多日的离奇失踪如何解释？外界的悠悠之口又如何能堵得住？”晏凌鸿瞬间板起脸，声音沉冷下去：“瑶光。”少女瘪了瘪嘴，跪了下来，可怜巴巴认错：“瑶光一时糊涂，有口无心，还请舅舅责罚。”
晏凌鸿看了她半响，沉声道：“太子妃已经找到了。”她闻言诧异抬起脸，面前人似是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即使找不到，太子也不可能再去迎娶另一个郡主。”
她眸里迅速蓄起一层水汽…是。”
他冷声斥道：“先帝在时是如何教导你的，当初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朕，也是希望你能够自尊自爱，任何境遇下都不要委曲求全，可是你却执迷至此。今日就算是朕成全你，难道你对他们两人的感情也视而不见，欢天喜地去给人做妾？晏凌鸿一向对她慈爱宽纵，这番斥责的程度已然是相当严厉，少女抽噎道：“瑶光知错了。”
他沉沉道：“去先帝牌位前跪两个时辰，好好反思今日之事。”瑶光应一声是，哽咽着站起身来，低垂着脑袋离开了。首领太监躬着身轻手轻脚走进来，将手里的莲叶羹放到桌上，小心出言劝道：“小郡主年纪还小，陛下斥过她也就是了，大热天儿的，陛下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晏凌鸿的语气似有几分无奈：“朕这个太子，真有那么好？”孙敬忠笑言：“陛下的太子，自然是最好的。”他低哂一声，幽幽叹道：“幸而他与太子妃两情相悦，否则以他那个脾气，先帝留下来的婚约也是麻烦一桩。”
地上的人满面笑意恭维：“先帝深谋远虑，两位小主子方能结成连理。殿下福泽庇佑，太子妃才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说来这几次的事全都是冲着幼安而来，朕愧对陆家啊。”晏凌鸿靠在座椅上感慨道，“驸马临走前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女儿，如今好不容易将人寻回来了，却屡次三番在朕的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