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74章
裴旖在庙里从晌午反省到落日，但她反省的不是自己错在何处，而是自从晏绥到朱口镇寻她以来，她似乎变得越来越感情用事了。起初她只是想借他之力复仇而已，如今两人的关系远远偏离了她的设想不说，更可怕的是，她自己也好像越来越沉溺于这种暖昧的状态。裴旖托腮坐在台阶上，脸颊被日光烤得微微泛红,上面的指痕淡了许多但依旧清晰可见。她怔怔盯着地上爬行的小虫，清冷眉目间压着几分懊恼之色。按照她原本能屈能伸的行事作风，,在他方才板着脸离开时，她应该从后面追上去抱住他撒娇认错才是，才不会老老实实留在这个破地方反省半日。可那一刻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莫名感到十分酸涩委屈，她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无比希望他们的关系不是始于欺骗和利用，但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她又倏然间清醒,她竞然在期待与他做一对平平淡淡的普通夫妻。裴旖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荒唐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暗想，一定是她这些日远离京城的阴谋和纷扰太久了，一时放松下来有些乐不思蜀，才会突然冒出如此荒诞的想法。这个念头只是一时脑热，绝非她心中的真实期盼。她真正的夫君应该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尊她敬她，一切以她为重，她才不要一辈子对着一个阴晴莫测的男人整日小心揣测他的心思，更别提他的身份尊贵又危险，待在他身旁就会招来数不清的祸患，还有未来不知多少的三宫六院。她这般惜命又怕麻烦，他绝非是她的良配。
得出这个结论后，裴旖心绪稍定，她暗暗坚定着自己复仇结束就立即离开的决心，同时反复告诫自己保持清醒，不可再沉溺在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里。她冷静预想了回到京城后可能出现的几种情况，并想出了一套今日应对晏绥的说辞，一边在心里演练着，一边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脚踝，走出寺庙。夕阳已经全然隐匿进群山，天色逐渐昏暗，湖畔对岸万家灯火亮起，庙门外却只有一架空荡荡的马车。
裴旖怔了几息，虽然她也没指望晏绥会一直在这里等她，但当她被意外告知要独自上路回京时，她还是没忍住失望：“殿下已经走了？”把她一个人扔在悠州了？
阿亥否认：“殿下在悠州还有些事要处理，晚几日回京。”裴旖下意识望向湖对岸他们所住的客栈，片刻后，低声开口：“走之前我想见他一面。”
她不想就这么带着悬而未决的矛盾走了，晏绥忙起来不知还要几日才能回去，有些矛盾拖得越久就越是麻烦，等到两人下次见面时又不知会是什么光景，她想尽快解决。
阿亥面上无甚表情，拒绝得相当直白：“殿下不在客栈，在州狱。今日狱中事宜繁多，殿下恐怕没有时间见太子妃。”裴旖无声看着面前的人，对方在东宫这些暗卫中的等级看上去比阿卯和阿未他们更高，语气听起来也毫无商量的余地，显然是在一板一眼传达晏绥的指令：他不想见她。
她眸光黯淡下去，轻声坚持：“去州狱，若是他仍不愿见我，我们从那条路回京城。”
面前人静默片响，似是也觉察到了她的心绪低落，短暂思虑后，多说了几个字以示宽慰："昨夜抓到的刺客不知是否还有余党，殿下惦念太子妃的安危，命属下务必在戌时前出发回京。”
裴旖自嘲扯了下唇，无言以对。话已至此，她也不欲为难他们这些做事的人，转开眸，沉默踏上了马车。
窗外荷香阵阵，那日的莲花舫被查封后锁在码头，往昔风光不在，夜幕下落魄又寂寥。岸边几个幼童争相拿石头往画舫上投掷，谁投得最近就要在头上多顶一片荷叶惩罚，力气最弱的那个小童脑袋上已经被扣上了六七片荷叶，压得他视线都受阻。裴旖看着他费力支起脑袋，忽然想起那日晏绥罩在她头顶上的那一片荷叶，还有彼时她抬起头时，在他眸底捕捉到的寡淡笑意。她怔然望着窗外许久，最终靠回车座，沉眸闭上了眼。大大
翌日，京城。
晏月华从勤政殿出来，迎面遇上瑶光。她怀里捧着束百合，向晏月华行一礼，甜甜唤了声：“姨母。”
晏月华的面色不甚明朗。她刚刚被迫放下身段去求了她的庶兄，心情已然是烦躁到了极点，此刻一出门又遇上庶妹的女儿，她没有一丝多余的耐心再与其寒暄，冷漠嗯一声，就要迈步从她面前离开，少女却笑意盈盈叫住她：“姨母今日可是来为杨家求情的？”
她闻言顿住脚步，诧疑侧目。瑶光微微笑道：“姨母为何这般惊讶，姨母若不是为了杨家而来，难道还会是为了我母亲而来？”这话乍一听没头没脑，晏月华拧着眉顿了顿，忽然记起来今天好像是晏月瑾的忌日。
怪不得面前人一大清早的就带着晏月瑾坟头的破花满皇宫招摇，晏月华心中冷笑，自己那个庶妹窝囊了一辈子，留下的女儿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她抬起手，闲闲从瑶光怀里抽出一支百合，不冷不热道：“既如此，你就快些进去吧，待会儿日头毒起来，再把你的心意给晒坏了。”语毕她手上一个没拿稳，那支百合便落在了地上。她高傲掀了掀眼皮，一脚踩在花瓣上扬长而去，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婢女也有样学样，原本还沾着露水的新鲜百合瞬间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