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在手上掂了掂,睨着他问,“你是要钱,还是要人?”
罗俊抬手接过了对方扔来的钱袋,嬉笑自嘲道:“我当然是要钱,我哪配得上这么如花似玉的人啊。”
男人道:“待会儿到镇上后,先把她扔到客栈,看她的婆子我已经找好了。何家这两日有客,何秋原暂时抽不开身,另外五十两要等他亲自验了人之后才能给。”
罗俊嗯了声:“别夜长梦多就行。”
“只要你嫂子不惹出事儿来,这梦就多不了。”他掂着手里的钱袋,吊儿郎当道:“反正这几日我也不回去,她找不到我,即使知道人是我带走的,她还能去报官不成?”男人抱着手臂靠进软榻里:“留神些吧。”两人又说了一阵子的话,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天色已经暗透,罗俊拿出一块厚布,将昏睡的人蒙起来包着扛下了车。镇上的客栈就这一家,现下是淡季,客人不多,却还是有不长眼的差点儿撞到他腿上。
罗俊扛着人,险些被绊个趣趄,站稳后低头看清面前的小身影,烦躁骂道:“讨饭讨到这里来了?滚远点儿,小哑巴!”小女孩儿瑟缩着往后躲到一根柱子后面,怯怯望着男人肩上的身影。那人的头脸被包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在外面的是两只脚,一只脚上的鞋子掉了,但另一只还在。
她紧紧盯着那只熟悉的鞋子,直至男人走进客栈,她转身拔腿跑开。接连两日,裴旖被关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门是锁着的,窗是钉死的,但最诡异的还是那日醒来时自己身上竞然穿着喜服,令她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重生回到出嫁那一日了。
她很快清醒过来,结合昏迷时断断续续所听到的话,推断出了自己目前大至的处境。她试图买通门外两个看着她的婆子,可她随身的碎银子和首饰早都被她们给她换衣服时搜刮走了,她们压根儿就不相信她还有钱,冷冷劝她不要白费力气。她不死心,又继续跟她们套话是谁要娶自己,哪日成婚,可她们的嘴严得要命,只说让她安心等着享福,其余一概缄口,只字不言。裴旖无可奈何,在这间屋子里被困了两日,人都要抑郁了。第三晚入睡前,婆子破天荒放她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又强制给她擦了一身的粉。裴旖猜测着明日大概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夜里辗转反侧,刚刚入眼时,楼下突然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她半睁着眼懵了数秒,窗外灯火通明,荧荧映着她的脸,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取出床下一支磨尖的筷子藏进怀里,接着那两个婆子推门走进来,神情却严肃而慌张:“快走!”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她欲从客栈后门离开。她们生得五大三粗,步伐却飞快,裴旖被拎着夹在中间,脚都要腾空了,一头雾水问:“啊?不是来娶我的吗?婆子狠狠瞪她一眼,骂她蠢:“哪有大半夜来娶亲的?又不是结阴亲!”裴旖不服:“我本来就是你们偷的人啊,你们不半夜娶难道还要青天白日时再来娶?”
婆子烦躁骂她:"闭嘴!”
她又问:“你们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她们不再搭理她,拖着她将她往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塞。虽然前面迎亲的阵仗不知是谁安排的,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裴旖知道自己只要坚持到被人发现事情就有转机,今夜不管发生什么事也比再被她们囚禁到另外一个地方强她两只手死死把住车门不肯上去,情急之下迸发出了求生的力道,两个婆子一时间竞拗不过她。限见着再这么拖延下去待会儿真的要被人发现了,一个婆子恶狠狠骂了她一句,抬手要砍她的后颈,裴旖早有防备,转身欲躲,忽听身后人一声凄厉惨叫,她回过眸,看到那婆子举起的手掌被一支箭矢穿透,鲜血淋波裴旖与另一个婆子同时惊骇震住,下一瞬“嗖"一声响,第二支箭射了出来,不偏不倚钉进了另一个婆子的喉咙,她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狰狞瞪大了眼,僵直朝后倒去。
裴旖瞳孔骤缩,同时终于反应过来,猛然回头。许是前院的锣鼓喧天掩盖住了黑夜里的异动,她和那两个婆子竞然都没有发现,方才还僻静的小路不知何时走进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人一身玄色常服,握着弓,高高坐在马上,气场高贵而凌厉,周身的迫人气息压得夜色都格外浓重。裴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敢贸然眨眼,她怕这是一场梦,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呆呆看着那人翻身下马,把弓扔给身旁的人,他身旁两个人走上前来抓住那个活着的婆子,其他人都很有眼色驭着马退开了。很快,夜幕下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前院的锣鼓和喇叭声还未停息,在这夜色中十分荒诞,面前人看着她身上的红色嫁衣,脸色里的阴戾久久未散,半响,冷冷开腔:“数日不见,不认识了?”
此情此景下再听见他的声音,裴旖不觉冷淡,只觉亲切。她终于确定这不是梦,一连绷紧数日的疲惫心弦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望着他的脸傻笑一声,眼里涌起潮热:“殿一一”
虽然身边没有旁人,但她还是记挂着他的身份在外不能明言。她噤住声,几个称呼轮番在嘴里快速过了一遍,最后提起衣摆向着他跑了起来:“表哥!!“晏绥·.?”
他眉头拧了拧,还未来得及斥她这是什么鬼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