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蝴蝶玉佩,平静回道:″顺利。”青霜抿起嘴笑了,她年纪小裴旖两岁,性情伶俐活泼,一路在裴旖耳边絮絮叨叨:“……太子殿下这一去不知要几时才能回来,依奴婢说,睹物思人,郡主要多给他留几件念想之物才好呢,最好是衣食住行都占全了,那殿下还不得时时刻刻都想着郡主?”
裴旖一面心不在焉应付着青霜的话,一面设想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约莫半刻钟后,马车在街角的一处气派府邸前缓缓停稳。裴旖在青霜的提醒下回过神来,她踏下车,看着门头匾额上的几个大字,回忆起上一世自己初次来到这里时的激动和忐忑,不禁自嘲扯唇。
她抬起脚迈上台阶,管家迎着她走向膳厅。厅门前站着一位四十有余的妇人,身材高挑,长相美艳,身着一袭华贵的紫色衣裙,腰身与裙摆上奢侈地坠满了繁复的珠宝,与她头上镶满朱翠的冠饰相得益彰,倘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会以为她是刚从哪个宫宴上回来,殊不知这般的盛装只是她每天的日常罢了。关于昭阳长公主的旧事,裴旖在到长公主府之前就听说过一些。晏月华是家里唯一的嫡女,年轻时因美貌而扬名北靖,被父兄宠得跋扈骄纵,无法无天,之后嫁人生子又历经战乱,年岁上来后气质也沉稳了些,但依旧张扬高傲,盛气凌人。再反观自己,与晏月华从相貌到性格都毫无相似之处,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是母女?
裴旖无声苦笑,袖子里的手指攥成了拳,屏息用力压下了心头的滔天恨意,挤出一个乖巧娴静的微笑:“母亲。”晏月华往前一步,揽着她走进膳厅,亲切询问道:“怎么脸色这样苍白,是不是阿绥又叫你空等?下次我见了他定不饶他。”裴旖自嘲暗想,这次倒不怪太子,是她自己方才谎话编得太多,心虚不已。待晏月华入座后,她在对方身侧的位置坐下,平静回道:“太子殿下出征在即,要准备的事务繁多,女儿只是在亭子里等了片刻,不碍事的。”晏月华笑着揶揄:“瞧瞧,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开始替人家说话了。”裴旖装作害羞垂下眼,桌旁的几个婢女都跟着悄悄笑了笑。房间内一时母慈女孝,温馨融治,裴旖藏起眸底的冷意,身旁青霜布菜后放下筷子,笑着向主位的方向道:“太子殿下也舍不得咱们郡主,方才和郡主在书房里说了好半天的话呢。”
裴旖抬起眸静静看她一眼,少女的面庞圆润讨喜,脸颊上的稚气还未脱,她一时看不出来对方是故意的还是天性使然,那边晏月华有些讶异地看过来:“是吗?”
京中无人不知,太子的性子桀骜孤高,寻常人入不了他的眼。他与几位皇亲甚至皇帝本人的关系都算不上亲密,对郡主的态度更是十分冷淡,宫宴时坐在她身旁时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他启程在即,竟然有闲情逸致留她闲聊,实属不可思议。
裴旖收起目光,下意识想说书房里还有旁人在,但话到唇边时她突然转念,轻描淡写道:“女儿进门时看到殿下案上摊开的书,好奇与殿下闲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就忘了时辰。”
晏月华身后的嬷嬷是打她未出阁时就伺候她的,听言深深看了裴旖一眼,神色里有几分怀疑。而晏月华的脸色还跟方才一样,笑意盈盈道:“如此甚好,我原还担心他不肯开窍,这样日后你嫁过去我也放心了。”裴旖望着面前人的美艳面庞,幽幽问:“母亲舍得我嫁出去?”重生一次,她才终于迟钝意识到讽刺可笑,哪有为人父母会在亲生女儿丢失十八年后,才将她寻回来就急着要把她嫁出去的?晏月华笑道:“这是什么傻话?你早晚都要嫁人的,何况你要嫁去的是东宫,我就是再舍不得,还能将你留成老姑娘不成?”裴旖微微笑了下,装作有些忧心问:“但是此次太子殿下与凉昭的战役,是否十分凶险?”
对方敷衍宽慰:“阿绥从小长在军营,十四岁时就已带兵打仗,你无需担心他。”
裴旖心中冷笑,当然,他是太子,哪有那么容易被你们陷害,她最应该担心的人是她自己。
嬷嬷走上前将她的汤碗斟满,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郡主无需担忧,太子吉人天相,又有郡主所赠的吉物在身上,自然能逢凶化吉。”裴旖望着她沟壑深沉的侧脸,回想起前世的种种,愈发觉得自己身上这枚玉佩似乎另有玄机。
按照前一世的轨迹,明日一早长公主即将送她入狱,为何非要在今晚特意叮嘱她将玉佩送给太子?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她在被诬陷是假郡主时无从自证?而晏绥与她毫无情谊可言,在她被坐实欺君之罪惨死狱中之后,又为何会保留这枚玉佩两年直至回京后下令将它同她一起安葬?裴旖心不在焉搅着面前的汤,脑子里正被团团迷雾氤氲得拥挤凌乱时,膳厅外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她余光看清楚来人后,黑眸一沉,刚要影影绰绰凝起来的思绪被打断,放下筷子镇定起身:“哥哥。”
陆从周嗯一声,眉目间有些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