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逢玄笑着赞叹一句,“吴道友真是未卜先知。”
魁梧道士突然站起身,这一起身,就愈发高大了,竟是要比宝瓶洲北地男子犹要高出一个脑袋,沉声道:“有失远迎。”
走来一个长髯飘飘的老道士,原来是此地主人的程逢玄察觉到观内的异样,老道掐指一算,因果不明,一团乱麻,暂时难言吉凶,便中断道门课业,走出简陋茅屋,老道人脚踩四方步,极有威严。
魁梧道士说道:“仇都报完了。先前天边异象,就是马苦玄身死道消的证明。”
这仨好运道。
就说于磬不简单,果然不假。
陈平安无动于衷。
她可不愿意与白帝城有任何纠葛。
以前是不知道那位莲冠道士的身份,所以不怂,如今即便知道了是陆沉,刘羡阳依旧丝毫不怵。
陈平安笑道:“此人被誉为扶摇洲有史以来最聪明的皇帝。狡兔三窟,我总觉得这家伙在故国某地,藏着家底呢。”
陈平安坐在一处屋顶,略作思量,看了眼折腰山方向,也不去为难马苦玄那几个尚未成气候的弟子。
程逢玄抚须而笑,促狭道:“自封的道号,岂能当真,吴道友可别是被吓到了吧,还是将贫道当作歹人,打算去跟县衙讨赏?”
顾璨对于“立教称祖”四字,并无太大感触,似乎早有预料,听闻此言道心亦是无波澜,反而是对那“仙人境”三字?
陈平安伸手按住顾璨的脑袋,“我既是仙人又是宗主,刘羡阳好歹还是个宗主,就你屁都不是,只有个玉璞境傍身,横什么。”
青裙妇愈发疑惑,“你是仙人,都不清楚?”
陈平安笑道:“就算有典礼,请我也未必去。”
青裙妇气笑不已。
刘桃枝冷不丁说了句题外话,“有一问题,求教道友。”
如果有把椅子可坐,他都想靠着睡觉了。
以后等到宋巨川和钟山出师了,外出历练途中,也有个落脚地。
陈平安在这之前,只知道马府“厨娘于磬”的真实姓氏,是公孙,曾是一位洗冤人,却不是出身西山剑隐一脉。因为违例,她被除名驱逐,失去洗冤人身份,才有了与马苦玄的甲子之约,被坑害得如今就在某处当那没有工钱的免费苦力,还要时不时被那同是阶下囚的萧形骚扰一番。
青裙妇眼睛一亮,“有说头?”
更何况陈平安当下的修道之路,过了元婴重返玉璞的这道最大心关,就变得再简单不过,无非是炼剑而已,说到炼剑就更简单了,就是吃金精铜钱,以及斩龙石。
萧朴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眉头。
刘桃枝这才继续说道:“虽说秦师妹未能劝动陈先生,可我还是不肯死心,说实话,就算今日陈先生不来,我也会很快就走一趟落魄山。”
只是仍旧不曾练习剑术,师父始终不教,他们也无可奈何。
队伍中那个叫宝树的年轻女子,确实适合修道。确是一块璞玉,有地仙资质。
他们俩啥关系啊。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青裙妇点头道:“某人从五彩天下回到了这边,有人曾见她剑光如虹,跨海远游,看她方向,是去往扶摇洲。”
她好像跟裴钱一样,有看穿他人心相景象的本事,又或者是本命飞剑的神通使然?
若说山巅的修道之人,都在悄悄争渡,都在各凭手段“提桶接水”。
东海观道观的老观主,那位碧霄洞主,他对楼观派一脉的桐叶洲金顶观,便暗中多有照拂,甚至点名要求落魄山和姜尚真不许对那个邵渊然出手。老观主当年赠送落魄山四分之一的藕福地,是要还债?需要先在这崇阳观内偿还一笔利息?不知先前那三人,往上追溯,谁又不会不会牵扯到楼观派诸脉的某位老祖师?
陈平安斟酌片刻,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既然靖师愿意以诚待人,贫道也不好故弄玄虚,该有一个投桃报李的‘实不相瞒’,贫道年少时曾经云游四方,早年在那桐叶洲,机缘巧合之下,在北方一处某地,与楼观派某脉祖师传下的法统,有一份不浅的缘法,宛如栽种,该是在此开,瓜熟蒂落了。”
顾璨笑道:“这家伙跑去真武山堵门了。”
黄烈似乎心虚,赶忙点头致意。放心,绝对不会再给顾宗主误会的机会!
傅噤还曾亲自找到魏晋,邀请他同道而行,只是被魏晋拒绝了。但是桐叶洲止境武夫吴殳,已经答应傅噤,担任首席客卿。
一时间便有些冷场。
陈平安点点头。
秦不疑也是磊落爽快之人,见此情景,就不再多说半句。
玉宣国京城此地,门脸极小却别有洞天的道观,曾名炼丹观,改名崇阳观。
陈平安习以为常。
顾璨忍俊不禁,幸灾乐祸道:“沈刻撑过来也就算了,毕竟是武夫,蒲柳和管窥怎么办?老妪就算本来就没有什么机会跻身玉璞,可问题是她现在即便有了一桩天大机缘,她敢闭关,敢破境,敢面对心魔?”
两百多年前的老黄历了,好好一处在方志上仙迹众多的山中仙府,逐渐沦为一座只传拳脚把式的江湖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