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
陆沉扯了扯包裹的绳子,笑道:“不瞒姑娘,里边装着几斤晒干的黄精,质地极好,关键是价廉物美,本来是有用处的,若是姑娘识货,可以买去,小道大不了多跑一趟山路就是了。先前在那一座名为全椒的古山之中,有一位有道之士,与小道说,采服黄精,只要得其正法,可致天飞。”
随着与这位吴道长的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对话,不知不觉,少年变得心境祥和起来。
宁吉有点别扭,看了眼一旁的吴道长,吴道长笑着点头致意,示意少年不用拘束。
世间无论男女,人与鬼,仙与怪,活得久,故事多。
不过这些书是坊间书商刊印的线装本,版刻粗劣,文字经常会有错讹,药书不同于一般杂书,一字之差, 可能就会谬以千里。
第一次游历剑气长城,离开倒悬山后,陈平安乘坐跨洲渡船吞宝鲸,返回宝瓶洲老龙城期间,除了被陆台“纠缠”,就在那余荫山房,陈平安发现自己跻身武夫炼气境后,就可以画出“山河剑敕符”和“求雨符”,虽然还是丹书真迹中的下品符箓,但是按照书上记载,很是神异,用处颇多,但是有意无意,早就能画成这两张符箓的陈平安,始终极少使用,直到在那座青同坐镇的镇妖楼内,在一张梧桐叶幻象天地中,旱灾严重,陈平安为了祈雨,才首次祭出这种道教坛符之一、可以让“天地晦冥,大雨流淹”的求雨符。
她讥笑道:“按照你的说法,天下杏林,能有几个合格的郎中?”
陈平安笑着打开盒子,拿起那几本书,想来少年背井离乡这些年,凭此药书,既能治病自救,也能采药赚钱。
说到这里,陆沉好像有点口干舌燥了,赶紧仰头喝酒,咕咚咕咚,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水。
一双眼眸,在夜幕中炯炯有神,如点燃烛火,是一个心中充满失望的少年的憧憬和希望。
陆沉小有尴尬,这位薛姑娘,到底咋想的。
陆沉坐在台阶上,从少年手中接过那只白碗,微笑道:“用药行医也好,上山修道也罢,功夫无非是全在两仪上打算,手段万千,总归不越阴阳两法。”
啥意思?
陆沉呆若木鸡,沉默许久,长呼出一口气,沉声道:“陈平安,别学那个郑居中,真的,听我一句劝!”
薛如意心细,已经仔细打量过对方的装束。
薛如意转过头,发现年轻道士手中不知如何,竟然多出了两枝似乎沾带雨露的新鲜艾草。
文字和言语,既是沟通人与人之间的桥梁,同时何尝不是一种障碍和界线。
“呵,大伏书院,大伏,三伏天,自然是经常需要求雨的。钟魁偏偏是出身这么一座儒家书院,你说巧不巧?”
薛如意冷哼一声,坑钱的道行还不如吴镝呢。吴镝好歹认得自己是女鬼,这个姓陆的,差远了。
道士说道:“见面就是缘,贫道自年少时外出游历,行走四方,摆摊算命之外,偶尔也会当个游方郎中,今儿教你几个药方,分别名为左、右归丸,补中益气汤,银翘散,四逆汤,还有紫雪丹。贪多嚼不烂,暂时就教你这几个。以后若是有缘再会……那就以后再说。”
少年用心思索片刻,欲言又止。
故而在亲自教徒弟这件事上,陈平安是有不小遗憾的,崔东山是不用教的,而曹晴朗的蒙师,其实是种秋和陆台,此外比如教裴钱拳法?传授再见面时已经是金丹剑修的郭竹酒剑术?即便是如今跟在身边的赵树下,他学拳起步,更多还是自学。好不容易碰到个小姑娘,陈平安想要偶尔显摆一二,结果在柴芜那边,又是怎么个光景?
陈平安收起心绪,转过头,望向陆沉,以心声询问陆沉。
自己那些弟子学生当中,从最早上杆子当学生的崔东山,到被陈平安视为自身拳法一道的关门弟子赵树下。
说到这里,陆沉收起神通,院内三幅立轴画卷消散,光阴长河继续流动。
上次在天外,返回浩然途中,李-希圣现身,帮忙解惑,让陈平安终于确定了自己与那位三山九侯先生,既有些渊源,又无一般意义上的道缘。原来这位远古天下十豪的四位候补之一,早年在骊珠洞天的落脚地,就是那条泥瓶巷内,只是与小镇几支陈氏都没有任何交集罢了。
陆沉喝过酒,拿手背擦拭嘴角,思量片刻,说道:“真要计较起来,好像换成谁,都是如此,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你,我,曹溶,长宁县那座鬼宅内的薛如意,她隔壁的读书少年,还有这边的永嘉县,这里的宁吉。”
薛如意身形隐匿在一处屋脊,瞧见这一幕后,呸了一声。
毕竟门槛不低,既要是剑修,还能学拳,同时还得是一位符箓派炼师。
陆沉微笑道:“少年郎,劳烦你再去取一瓢水来,记得盛放白碗内。”
少年闻言,眼睛一亮。
道士抖了抖袖子,满脸洋洋得意,贫道好身法。
只听明白一件事,对方要收自己为徒。
陈平安一笑置之。
三千年前,远游青冥天下之前的陆沉,早早在书上有言,何谓大宗师,游方之外者。
薛如意心中惊骇,她仍是不动声色,闻声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