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每逢节庆,名叫陈暖树的粉裙女童,这个落魄山上的小管家,还是会暗示来衣带峰这边,带些骑龙巷的特色糕点、朱敛亲手炒制的茶叶之类的礼物,最早陈暖树身边,还会跟着个黑炭小姑娘,再往后,多出了一个手持行山杖、肩扛金扁担的黑衣小姑娘,再后来,那个叫裴钱的孩子,就不跟着了,听说好像是要练拳,又后来,小米粒也不登山了,好像是在红烛镇那边闹了一场风波,胆子小了,不太敢离开落魄山了。
谢狗笑呵呵道:“不错,相当不错。”
谢狗喝口酒,点头,不知是觉得酒水好喝,还是觉得这句话说得有道理,“那么在陈山主看来,该如何安顿无限心呢?”
而刘重润也从不让她失望,次次都有礼物赠送。
陈平安也不说话,低头开始掏袖子。
但是可能在小黑炭心中,再如何难过,也比不过自己年幼时逃难路上,娘亲在一天夜里,背着她爹和她,偷藏了馒头再偷吃掉。
陈平安主动致歉道:“这么多年,我极少来衣带峰这边拜访刘仙师,确实不太应该。”
苦出身的,未必就一定在发迹后善待 甚至可能反而变本加厉,
只是刘重润管教有方,对门中弟子的修道资质要求不高,反而对心性极其在意,所以螯鱼背这边,不敢有任何欺下瞒上,门风是很好的。
白发童子神采奕奕,说道:“我作为外门杂役子弟,可也是落魄山的一份子,理当略尽绵薄之力,就想着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夜以继日,给隐官老祖和落魄山霁色峰祖师堂诸多大佬,编订一部考据详实、词藻华美、精彩纷呈的年谱!”
当然只是陈平安记性好的缘故。
陈平安笑道:“知我见,也是一种修行。”
陈平安笑道:“哪天要是连骂都懒得骂,就真是失望透顶了。”
见到了那个青衫身影,一个喊一个的,陆续赶来三位女修,异口同声道:“陈先生!”
只是如今寄人篱下,谈吐得讲究点。
早年周首席财大气粗,出手阔绰,自掏腰包,一口气拿出了四件品秩不俗的山上法宝,作为灰蒙山,朱砂山,蔚霞峰和螯鱼背的压胜之物,这些重宝落地生根,与山根水运紧密衔接,等到刘重润打捞起那座故国遗物的水殿,与前者相得益彰,使得螯鱼背的水运愈发浓郁。
落魄山和真珠山,加上最早租借给龙泉剑宗三百年的宝箓山,彩云峰和仙草山,就是陈平安第一次钱买下的五座山头。
老仙师手捧一支黄杨木灵芝,笑脸相迎,单手掐一山门指诀,以礼相待,“黄粱派刘弘文,见过陈山主。”
白发童子赶忙双手攥住隐官老祖的胳膊,“别这样别这样,编订年谱一事又不着急,隐官老祖不用这么着急送我空白册子。”
刘弘文似乎解开了心结,如今提及高枕这个曾经与他相看两厌的师侄,其实老人心里边早就没什么郁气了,故而闻言点头笑道:“高枕当掌门,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在这件事上,我其实从来不怀疑师弟的决定,要是换成别人来当掌门,我估计都不会来衣带峰这边,只会放心不下的,就算明知再惹人厌烦,我也要留在那边满嘴喷粪。”
我与我之外,即是天地之别。
如果用个比喻,这部拳谱,就是一座山头,山中有道气,需要护山阵法来稳固天地灵气,不至于书中拳意外泻流散。
白发童子小鸡啄米,双手互搓,打算大展宏图了,有了这笔功劳,当个舵主啥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年每次在珠钗岛吃过闭门羹,去往青峡岛朱弦府,陈平安可能还要被那个马远致拿言语戳心窝子,什么咱俩是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啊,在女子这边,都吃了模样不俊俏的亏,陈平安你以后常来我府上,见着了你,比我更丑,我心里就好受多了……不然就是逼着陈平安发毒誓,你得跟我发个誓,朋友妻不可欺,你小子别人丑多作怪,千万别心存歪心思啊,跟我来啥不客气那一套歪理,即便长公主殿下如今还没有被我娶进门,也是你未来嫂子,你见着了她,记得一双眼睛给我规矩点,别乱瞥,大家都是裤裆里带把的男人,我还能不懂你……陈平安,你跟我说句心里话,见着了长公主殿下,你有没有啥想法?没有?真没有?好吧,信你一回,竟然瞧见了长公主殿下这种尤物中的尤物,都没点绮念,呸,不是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这个说法,属于题外话,你在年谱里边别写。”
最早宝瓶洲,山上每每论及泥瓶巷陈平安的发家史,都绕不过北岳披云山和龙泉剑宗,准确说来,是绕不过魏檗和阮邛。
等陈平安走到螯鱼背那边,在山脚溪涧那边掬水洗了把脸。
山主刘弘文,金丹老修士,来自黄粱派,按辈分,老人是现任掌门高枕的师伯。
可要是刘羡阳听了,肯定少不了要笑骂调侃几句,你就是小时候穷怕了,对大钱没概念,只觉得小钱是真的。
再往后的照读岗在内山头,就属于第三次“招兵买马”了。
因为那场开峰典礼的关系,老仙师的孙女刘润云,得意弟子宋园,暂时都尚未返回山中,估计会跟陈灵均和郭竹酒一起乘坐渡船返回牛角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