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下之意,是准备认真出手,不再是帮忙喂拳了?
小陌说道:“我知道,直到现在,城内的你,还是有所藏掖,是要等两刻钟结束的那个瞬间。”
半拳。
竟是选择了一个在青同看来最下乘的法子,仿佛与己为敌,同样是以拳对拳。
就像人性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小陌唯一比较感兴趣的,是还是青同末尾所谓的“会几张大符”。
层层递进。
可惜不管是什么原因,礼圣终究未能做成此事。
而这位道龄无比高的老观主,又是这一小撮人间山巅修士中,最出了名的性情不定,心思诡谲,手段通天。
这就涉及到一桩很多年前的典故了,这两个气数绵长的宗字头,不是凭空出现的,属于应运而生。
道理很简单,只说草木,要是各论各的祖宗,数得过来?
小陌瞥了眼那片被青同丢弃的梧桐落叶。
但是青同此刻并不气馁,大不了以后自己反复演练几十万拳,几十万不够,那就几百万拳。
自家公子的拳脚分量,轻重高低,就没个定数的。
青同嗤笑一声。
因为按照蛮荒军帐的推演结果,钟魁,被说成是相当于五个仙人境剑修。
不过无所谓了,小陌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双方重新返回城内的战场。
所以说这场万年之后的久别重逢,就像一个钟鸣鼎食的豪阀子弟,与一个骤然富贵的暴发户,坐在一起聊天。
只是在小陌看来,一身腐朽气太重,没来由想起昔年远游途中,遇见的一位无名道友,在水边望天,愁神苦思,香草清新,见之忘俗。
一旦武夫真正跻身传说中的止境顶点,肉身就是一座万神殿,而武夫的那一口纯粹真气,就是勾连天地、通往神殿的香火神道。
青同说道:“那就打得一方认输为止?”
按照公子的说法,那位曾经的小夫子,也就是如今的礼圣,曾经有过一些尝试。
因为要是杀了此人,于蛮荒天下有大功德。老观主也可以顺势将“陈平安”收入道观,将蒲团的位置抬升极多。
你他娘的陈清都,哪怕让那个姓陈的背剑少年,给我捎句话也好啊。或是凭借某种轻而易举的小小秘术,你陈清都与我暗中打声招呼,又有多难?
就像之前说的,杀心更重的,其实是陈平安,而不是这个用上个喜烛道号的远古剑修。
小陌察觉到对方的心弦变化,嗤笑道:“真身都不敢来此叙旧,还谈什么诚意?”
只是青同不得不改变主意,那只始终负后之手,闪电绕到身前,抬起手,遮住自己的面孔。
当初此人悄然离开剑气长城之后,并不是直奔宝瓶洲的骊珠洞天,而是先在桐叶洲登岸。
就是不知道这些个“自己”,能够维持多久的“镜像”。
年轻道士只因为“一言不合”,本就残缺的魂魄悉数离体,皮囊瘫软在地。
不是谁攀附谁,就只是一种强者间的脾气相投,大道相契。
自己主动一拳,你家公子就毫无招架之力了。
其实青同如今最忌惮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合道三洲的文圣。
是一位十一境武夫的半拳。
以至于元乡死前都未能见到旧天庭大门,传闻此人在仗剑途中,厮杀不断,当了一辈子话痨的老剑修,始终一言不发。
相较于青同的拳意流淌,气势汹汹,陈平安的拳意显得极为内敛。
而且最让青同感到烦躁的,还是那把传说中十二高位神灵之一持有的“行刑”,关于这把神兵,光是那句“有幸见此锋刃者即是不幸”,就让青同感到一种厌恶,还有恐惧。
但是曹慈来说,可能就真的只是一个极其心平气和的道理。
陈平安几乎不用如何思量,就只是一个闭眼,镜子瞬间消失,下一刻就将那把镜子打成粉碎。
而且相较于目中无人的天下各族剑修,陈清都算是口碑极好的一个,一向沉默寡言,平时从不惹事生非,只是练剑勤恳,极少外出走动,远游次数屈指可数。
再次站在青同原先位置的一袭鲜红法袍,一条胳膊笔直下垂,竟是呈现出一种渗人的扭转样式,肩头微动,关节发出一连串动静,整条胳膊迅速旋转,瞬间恢复原样。
身形转移与出刀速度,都实在是太快了。
青同笑道:“离着一炷香,差不多还有一刻钟,你行不行?”
小陌问道:“除了这桩个人恩怨?”
城内,一处战场,尘土散尽。
镜中人,就像要与陈平安问拳。
青同想了想,开始首次主动移步,一个快若奔雷的横移,刹那之间就离开原地十数里。
为了递出此拳,在前奔途中,身形消散之前,陈平安甚至不得不迅速摘下两把狭刀,将它们随手丢开。
青同转移话题,“就没想过去青冥天下找故友?”
现在小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着事后如何说服公子,允许自己痛快递剑。
对方明明没有强提一口纯粹真气的迹象,竟能以一种更快速度身形折返,朝自己递出下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