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会心一笑。
陈平安笑道:“当说不当说,前辈说了算。”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就像当是一位晚辈竖耳聆听山顶前辈教诲了。
坐回台阶,紫衣道人重新摸出那只小巧酒葫芦,抿了一口,说道:“陈平安,你也不用多想,我在这边等的人,不是你,是你的一个朋友。只不过你交朋友,运气好,对方那个,他结交朋友的眼光,只能算是一般吧。”
今时不同往日,随便拎出一位早年根本不够看的金丹地仙,在桐叶洲就已经算是雄踞一方的山上豪杰了。
一场仗打下来,虽然赢了,浩然天下的代价,不可谓不惨重,相当于四个半洲的半壁江山,破烂不堪,惨不忍睹。
陈平安转过身,收起行山杖放入咫尺物中,作揖行礼,“晚辈见过梁天师。”
曹晴朗面带微笑,不说话。
这位深藏不露的古怪道士,眯眼道:“不打逛语,贫道那位新收弟子,与那梁国皇帝,确有一桩前生宿缘需要善了。当然了,郑姑娘已经与她打过照面。”
大梁周边几个邻国,已经没有任何仙家山头可言,而那位在乱世中侥幸逃过一劫的府君山神娘娘,不出意外的话,她很快就会升迁为一国山君了,都没谁争,着实令人羡慕啊。
陈平安没有任何犹豫,答道:“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
老真人笑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那就好好领教一下飞升境巅峰剑修的三把本命飞剑,以及一位末代隐官的剑术高低和止境武夫的拳头轻重?
陈平安笑着安慰道:“不用自责,怪异人事多了去,咱们不差这一桩。有些意外,假若躲不过,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陌脸色铁青。
陈平安攥紧手中行山杖,点头道:“受教。”
紫衣道人一拍膝盖,有了,“日落云遮月,星稀夜沉沉,我辈金丹客,一颗金丹万真来朝,一点灵光照破山河万朵,我不是天仙,谁是天仙?!”
陈平安瞪眼道:“怎么跟前辈说话的。”
“我当时路过这个梁国,担心那对窃据庙堂高位的师徒,是一双来不及逃离桐叶洲的蛮荒妖族修士作祟,就先后去了趟京城道观和皇宫大内,见过那个女子,生得好看,称得上是红颜祸水吧,却不像什么歹人,一天到晚就是在那边自怨自艾。至于那位骤然显贵的护国真人,我看他境界不高,约莫是个山上的金丹客,应该就是小陌先生方才说的那个紫衣道人了。”
其实那位坐在台阶上的老真人,原本还想问一问,会问那个陈平安,你是如何看待这个桐叶洲的?
只是一掌手心抵住行山杖,一手握拳在腹部。
老真人转头问道:“答案是?”
不然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在剑术一道的造诣,难免就教人失望几分了。
“不远处,离着七八百里,山上还有座好像不曾被朝廷封正的淫祠,瘴气比较重,应该是那条蜈蚣自封山神,占山为王了。”
陈平安原本欲言又止,最终默不作声。
自己这个开山大弟子,有点老江湖的意思了。
南婆娑洲还有个陈淳安,此外一洲山河,尤其是沿海战线,其实打得不差的。
紫衣道人都要担心,自己再多看年轻人几眼,就要忍不住先问剑一场了。
只是陈平安也没能相通其中一个关节,如果真想算计自己,何必以眼神事先提醒小陌?即便对方看出了小陌不好招惹,转变主意,暂时准备井水不犯河水,大可以直接下山撤退,不然就随便找个法子,吓退那个伺机而动的玉璞境妖族修士,怎么都比现在“装死”来得稳妥。
紫衣道士面无表情,置若罔闻。
只是去时两人结伴,并肩作战,不曾想归途只剩一人。
陈平安说道:“是人性。”
“实不相瞒,取名一事,贫道还算小有学问,比这身道法可要高多了。”
见那一行四人落在眼前,紫衣道士看了看裴钱,微笑道:“贫道那些取巧的方便法门,虽非究竟法门,可要是用得好,权宜之计,一样可以利益众生。”
“再远些,先前我们偶遇的那队车驾,明显察觉到了此地异象,那位以书挑帘的府君娘娘,正在赶往那处山神淫祠。”
然后“紫衣道士”面容扭曲,好像十分痛苦,自言自语道:“贫道既非白玉京道士,也不算三洞弟子,依循道门法统和山上规矩,可不太合适说这句‘福生无量天尊’。当然了,贫道是主你是客,主随客便,你开心就好。”
陈平安解释道:“那妖族修士,做了个有意为之的障眼法,如果不是碰到那个道门中的世外高人,就真心不是什么画蛇添足的举动了,如今桐叶洲各方势力,由三座书院领衔,明里暗里,都在仔细‘搜山’,以免有漏网之鱼,最少也要保证没有任何一位上五境妖族隐匿在某地。打个比方好了,一艘山上剑舟,飞剑如雨落大地,地面上的人,如果无法力敌飞剑,然后只是四处躲避,还是会很危险,那么最简单又有效的自保方法,就是找个飞剑砸地的坑中躲好。不管那座山头的小虬和灵芝,各自下场如何,最终落入谁手,等到那份祥瑞气象消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