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在一个已经归顺大骊宋氏的覆灭小国云水郡,需要帮助一位与长春宫大有渊源的老神仙兵解。
余米此人,既自身与魏剑仙相识,家族祖上又和披云山有一份深厚的香火情,出门在外,便有资格来谈照应一事了。
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无心而不可与谋。彼何人哉……
正是于禄和谢谢。
牛角山渡口,昔年有包袱斋打造的一系列仙家建筑,后来连同渡口一并转让给了披云山和落魄山,长春宫便要了两间铺子,贩卖一些长春宫独有的仙家物件,类似北俱芦洲的彩雀府,以适宜女修穿戴的法袍、佩饰居多。
这边的安稳日子,太好日子了,好到了让米裕都觉得是在做梦,以至于不愿梦醒。
有了余米这位家世深厚的观海境修士,老妪已经安心几分。
一年逢好夜,万里见月明。
位居大骊最高品秩的铁符江水神庙,魏山君的龙兴之地棋墩山,都可以游览一番,何况修道之人,这点山水路途,算不得什么苦事。
想到这里,老妇也有些无奈,如今长春宫所有地仙,都悄然离开山头,好像都有重任在身,但是每一位地仙,无论是祖师堂老祖还是长春宫供奉、客卿,对外无论是道侣、嫡传,都没有泄露只言片语,此去何处,所作为何,都是秘密。所以此次终南四人第一次下山游历,就只能让她这个龙门境护道了,不然最少也该是位金丹地仙带头,若是不愿让弟子太过松懈,难有砥砺道心的预期,那么也该暗中护送。
说到这里,谢谢直愣愣盯着于禄,想事情周全些,还是于禄更擅长,她不得不承认。
卢氏王朝作为历史上大骊宋氏的宗主国,曾经是宝瓶洲毋庸置疑的北方霸主,而谢谢在年幼之时,就被师门当做一位未来的上五境修士去栽培。
米裕纠正道:“是敬畏才对,我是个不愿动脑子的懒散货色,对于聪明到了某个份上的人,一向很怕打交道。说句大实话,我在你们这浩然天下,宁肯与一洲修士为敌,也不愿与隐官一人为敌。”
魏檗摇头道:“既然陈平安近期注定无法返乡,那么落魄山的待人接客,就又不一样了,一味韬晦并非上策,至于出剑与否,何时出剑,对谁出剑,得看朱敛的决断。”
于禄笑道:“最少知道了不做什么,不算我白讲、你白听吧。”
这头女鬼轻轻哼唱着一首古老歌谣。
说到这里,米裕大笑道:“魏兄,我可真不是骂人。”
谢谢摘下帷帽,环顾四周,问道:“这里就是陈平安当年跟你说的夜宿此地、必有艳鬼出没?”
她们此次南下历练,大抵就是这么四件事,有难有易。若是路上遇上了机缘或是意外,更是磨练。
于禄用树枝轻轻拨弄着篝火边缘,初春时分的树枝多湿气,爆裂之声时常响起,树枝也会渗出水珠,若是入秋后的枯朽树枝,易燃烧且无声。
于禄是由于太少与人厮杀搏命、磨砺武道的关系,哪怕早早成为七境武夫,但是一直破不开金身境瓶颈。
谢谢说道:“那赵树下说他与陈平安有五十万拳的约定,如今还差十八万拳,你是武夫,可曾看出赵树下的拳意多寡?”
小姑娘低头弯腰,伸手在嘴巴,压低嗓音说道:“裴钱说过,溜须拍马,最要不得,我们落魄山从来不兴这一套的,这是从他师父起就有的家风门风山风。”
魏檗一番斟酌之后,将一些不该聊却可以私底下说的那部分内幕,一并说给了米裕听。
既然米裕有所保留,魏檗就不好多问陈平安在剑气长城的具体事迹和各种境遇,一位玉璞境瓶颈的剑仙,始终称呼陈平安为“隐官大人”,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一夜无事。
魏檗与这位剑仙详细聊了落魄山的近忧和远虑,米裕则与山君说了剑气长城的形势。至于隐官大人的事情,米裕没有多说。
街巷拐角处,谢谢回头看了眼小巷,小声说道:“那赵鸾是不是?”
谢谢愤懑道:“绕来绕去,结果什么都没讲?”
道号渔翁先生的吴硕文,刚刚与他两位弟子的赵树下、赵鸾兄妹二人,从老龙城、新南岳游历归来没多久,不然远道而来的两位客人,此次登门造访,估计就要刚好失之交臂了。
再去旧朱荧王朝地界,帮助一位战死沙场的大骊武将,引导其魂魄归乡。
魏檗的好意,米裕很心领,而且隐官大人就一直推崇入乡随俗,无非是有样学样,米裕自认还是能做到的。
米裕其实知道魏山君的用意,为那女子护道是真,让他这位剑仙更多体会宝瓶洲的山下风土习俗,更是真。
铁符江因为水土极佳的缘故,哪怕是寒冬时节,两岸依旧风和日丽,杂树开,景色宜人。
一场小雨刚停歇,年轻女子头戴帷帽,年轻男子则背着一顶斗笠,与老儒士道别之后,离开了小巷。
身边这位山君,亦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谢谢瞪了眼这位身负半国武运的亡国太子,“你除了装傻扮痴,还会什么?”
所以米裕摘下养剑葫,痛饮了一口落魄山储藏许多的米酒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