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笑眯眯抬起酒碗,与之磕碰,“谢过大掌柜请我喝酒。”
陈平安娴熟敲击着算盘,缓缓说道:“双方实力悬殊,或是对手用计深远,输了,会服气,嘴上不服,心里也有数。这种情形,我输过,还不止一次,而且很惨,但是我事后复盘,受益匪浅。怕就怕那些你明明可以一眼看穿、却可以结结实实恶心到人的手段。对方根本就没想着赚多少,就是逗着玩。”
隐官大人有些服气这些读书人的脸皮,丢了个眼色给竹庵,后者立即说了个由头,带着王宰离开议事堂。
范大澈哈哈大笑道:“我可当不起你陈平安的赔罪!”
洛衫扯了扯嘴角,“这就好,不然我都怕陈平安前脚跟刚到行宫,左大剑仙就要后脚跟赶来。”
陈平安偷着乐呵。
陈平安转过头,说道:“等你酒醒之后再说。”
宁姚坐在陈平安身边,转头瞪着左右,埋怨道:“大过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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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王宰脸色如常。
这一次学聪明了,直接带上了瓷瓶药膏,想着在城头那边就解决伤势,不至于瞧着太吓人,毕竟是大过年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大半夜宁姚在斩龙台凉亭那边修行完毕,依旧苦等没人,便去了趟城头,才发现陈平安躺在左右十步外,趴那儿给自己包扎呢,估计在那之前,受伤真不轻,不然就陈平安那种习惯了直奔半死去的打熬体魄程度,早就没事人儿一样,驾驭符舟返回宁府了。
洛衫也带着那位元婴剑修离开。
除了董画符比较孤僻,没什么说得上话的同龄人,晏琢就会有自己另外的小山头,交友广泛的陈三秋更多。
叠嶂手持酒碗,欲言又止。
范大澈举起白碗,喝了半碗酒,因为倒了半碗,看着坐在陈三秋身边的陈平安,实则两眼无神,颤声问道:“你说说看,我错在哪里了?她俞洽为什么说嫁人就嫁人了?情爱一事,真的就是老好人吃亏吗?就因为那个王八蛋,更会说甜言蜜语?更能讨女子欢心?我掏了心窝对她俞洽,怎么就差了?我家里是管得严,神仙钱不多,可只要是她喜欢的物件,我哪次不是自己钱不够,都要与三秋借了钱,都要买给她?”
陈平安刚好独自来这边与叠嶂对账,给陈三秋使眼色喊去解围,陈平安有些无奈,对于范大澈和俞洽,只是见过两面,都没怎么打过交道,能聊什么,所以落座在陈三秋身边的长凳上,只是拎了两坛酒过去,自己打开一坛,默默喝酒而已。范大澈喝高了,自顾自伤心伤肺,醉眼朦胧泪眼更朦胧,看来伤心是真伤透了心。
宁姚这才随他去。
隐官大人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傻徒弟。你真以为那王宰是在针对陈平安?他这是在帮着咱们,一起为陈平安证明清白,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看不出来?我偏不让他顺心如意,反正那个陈平安,是个人精,根本无所谓这些。”
说到这里,王宰神色坚毅,望向竹庵与洛衫两位剑仙,此刻儒家君子身上,颇有一种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范大澈神色凄凉,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扶住酒桌,哽咽道:“三秋。”
王宰说道:“文圣早已不是文圣了,何况陈平安是儒家门生,行事就应该更加合乎规矩,不可随心所欲杀人。就算那位在文庙早已没有神位的老先生在场,我也会如此直言,若是两位剑仙不宜出面,可以交由晚辈问话陈平安。”
因为所谓的性格棱角,不是漏进鞋子里的小石子,处处硌脚,让人每走一步都难受。而是那种溪涧里的鹅卵石,瞧着任人拿捏,但真要咬一嘴,就会真正磕牙。
陈平安这才说道:“自己没做好,留不住人,就别给自己找理由,怪自己是什么好人,觉得痴心喜欢女子也是错,扯什么温柔待人,不如他人的嘴上抹蜜里胡俏,自己眼光不行,就认。很多人喜欢谁,除了喜欢对方,其实也喜欢自己,陶醉其中,爱得要死要活,鼻涕眼泪,是做样子给自己看的。连自己瞎了眼、或是碰了运气喜欢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连对方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如此付出,完全不知道,反正先把自己感动了再说。”
陈平安还没有一句话没说出。因为蛮荒天下很快就会倾力攻城,哪怕不是下一场,也不会相距太远,所以这座城池里边,一些无足轻重的小棋子,就可以肆意挥霍了。
城池以西,有一座隐官大人的躲寒行宫,东边其实还有一座避暑行宫,都不大,但是耗资巨万。
许多言行,许多他人不见于眼中的平时功夫,便是某些人为自己默默置换而来的一张张的护身符。
那位元婴剑修更是神色肃穆,竖耳聆听圣旨一般。
庞元济苦笑道:“这些事情,我不擅长。”
陈平安蹲在地上,捡着那些白碗碎片,笑道:“生气就要如何啊,要是次次如此……”
能够让范大澈如此撕心裂肺,哪怕喝了这么多酒水,都不舍得多说一句重话的那个女子俞洽,陈平安稍稍留心过,是一个喝酒从不喝醉的女子,气质很好,虽然出身不是太好,却有剑气长城女子少见的书卷气,却也有几分豪气,陈平安之所以留心,就在于当时她有个动作,让陈平安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