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苦守青灯的道家女冠,虽无练气士资质,但到底是一位深得宠爱的公主殿下,她便无意中将一丝国祚纠缠在了那个太守身上,后来在京城道观听闻噩耗后,她便以一支金钗戳脖,毅然决然自尽了。两两叠加,便有了城隍爷那份罪过,直接导致金身出现一丝无法用阴德修补的致命裂缝。”
杜俞听命行事,放了麻袋,大大方方盘腿坐在地上,小声问道:“前辈,其实我还会一道师门祖师堂秘传符箓,不比雪泥符和驼碑符逊色太多。”
陈平安点头道:“我要在那边歇脚几天,等着湖君上岸找我谈买卖。”
晏清冷哼一声,御风远游。
大街之上,大门之外。
晏清倍感羞愤,自己就如此不值一提,连让你多说几句话都难?
晏清想要多听一些,便犹豫了下,打算坐在台阶顶端。
恐怕这一次不知为何的匆匆赶路,才是那位前辈真正用上那个了全力?
杜俞点点头,就要去碰运气,看能否给前辈找出一件法器或是几颗小暑钱。
杜俞哦了一声,不敢多问什么。
范巍然好歹听出这不是一句好话,但是当她心意已决,便再无任何犹豫纠结,微笑道:“将来小剑仙一见便知。”
还要我杜俞咋个英雄气概才算好汉嘛?
背起麻袋就开始跑路。
陈平安摘下养剑葫,喝了口水,抹了抹嘴,笑道:“我那杜俞兄弟,这一路上,说了苍筠湖一大箩筐的龌龊事,提起你们宝峒仙境,倒是由衷的恭敬佩服,所以今夜之事,我就不与老嬷嬷你计较了。不然看这么一场好戏,是需要钱的。”
陈平安笑了笑。
至于“打退”一说准不准确,陈平安懒得解释。
清晨时分,会有卖炭牛车的车轱辘声。
一抹青烟掠向了那位可与月色争辉的白衣仙子,然后晏清好似小鸡崽儿给人提起悬空,与青烟一同掠上了一座屋脊。
只是这一次,陈平安没有说什么,走到篝火旁蹲下,伸手烤火取暖。
杜俞给了自己一耳光。
范巍然脸色阴沉,双袖鼓荡,猎猎作响。
杜俞其实先前仰头望月,也有些忧愁,不知为何,游历江湖那么多次,那么多年,生平第一次有些挂念爹娘。
不过杜俞想了想,打开两袋子,将属于自己袋子里边的几件值钱物件,放入了前辈那只袋子里边。
最终落在了城隍庙之外。
杜俞抹了一把嘴,咽了一口唾沫。
陈平安停下拳桩,掠上一栋最高建筑的屋脊上,远望随驾城方向。
这天黄昏中,杜俞又点燃起篝火,陈平安说道:“行了,走你的江湖去,在祠庙待了一夜一天,所有的旁观之人,都已经心里有数。”
陈平安走在前边,杜俞赶紧收起了那件甘露甲,变作一枚兵家甲丸收入袖中,脚步如风,跟上前辈,轻声问道:“前辈,既然咱们成功打退了苍筠湖诸位水神,又赶跑了那帮宝峒仙境那帮修士,接下来怎么说?咱们是去两位河神的祠庙砸场子,还是去随驾城抢异宝?”
及时止损。
陈平安凭空取出一壶酒,揭了泥封,缓缓而饮。
若是在渡口那边,双方立即分别,杜俞都怕自己没办法活着走到随驾城。
陈平安双指捻出那张玉清光明符。
陈平安说道:“值钱的那一袋子归我,另外一只归你。”
就当是一种心境砥砺吧,爹娘以往总说修士修心,没那么重要,师门祖训也好,传道人对弟子的念叨也罢,场面话而已,神仙钱,傍身的宝物,和那大道根本的仙家术法,这三者才最重要,只不过修心一事,还是需要有一点的。
不关心中有多恨眼前此人,既然技不如人,对方能够在自家苍筠湖横着走,自家龙宫就只能哑巴吃黄连。
杜俞有些为难,自己到底是走还是不走?招呼都没打,不太好。不走,万一是那位前辈突然怜香惜玉起来,与那位娇娇柔柔的晏清仙子携手返回这边,月夜又好,美人更美……
然后那个问了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你家祖师堂很坚实?”
晏清心弦一震,再无犹豫,迅速御风离去。
晏清问道:“既然都一鼓作气打杀了三位河神渠主,为何要故意放跑那湖君殷侯?”
杜俞双手握拳,安静无语。
陈平安也没拦着。
杜俞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陈平安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为何在他们身上就不是道理,因为不会带给他们半点利益好处,相反,只会让他们觉得在修行路上拖泥带水,觉得行事为人不痛快,所以他们未必是真不懂,而是懂也装不懂,毕竟大道高远,风景太好,人间低下,多有泥泞,多是那些他们眼中无足轻重的生死离别,悲欢聚散。
杜俞重重叹了口气。
不是杜俞的,也不是那个名叫晏清的年轻女修的,也不是那个天之骄子何露的。
陈平安望着那腐朽不堪的大门,早已没有那门神,也无春联了。
确实,许多无关自身的事情,知道了脉络,探究细微处,不总是好事。
范巍然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