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笑道:“快过年了,麻烦前辈说几句吉利话。”
陈平安点头道:“好。”
顾璨低头喃喃道:“在书简湖,你就是这么做的吧。”
先前几乎整座关隘内外,都看到了陈平安消失处那边的剑光如虹。
这还不算最让陈平安忧虑的事情。
不然陈平安就要真要好好反省一番,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良心,是不是已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书简湖野修了。
临近年关,如今的书简湖,比起去年,比那间肉包铺子还要惨淡,去年年末,接连三场鹅毛大雪,书简湖灵气增长明显,连对于过年一事十分淡漠的修行之人,都像是实实在在过了一个好年。不曾想今年尚未结束,就已是这般田地,连同青峡岛在内,千余岛屿都需要上缴一半家底,进贡给苏高山麾下的那支大骊铁骑,一些个与朱荧王朝以及藩属石毫国、梅釉国有关的岛屿,真是苦不堪言,大伤元气不说,还两边不讨好。
陈平安摇头道:“仍然没能想明白缘由,但是退而求其次,大致想清楚了应对之法。”
据说这才是第一轮。
陈平安走出屋子,瞥了眼湖景。
片刻之后,天地寂静。
此后与年轻僧人聊了藕福地那座心相寺的经历,尤其是与那位老和尚的闲聊,都一一与年轻僧人说过。
曾掖倒是赶紧承诺会勤勉修行。
顾璨与陈平安对视,“陈平安,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能不能将我娘亲送出书简湖?比如回去泥瓶巷,或者送到我爹身边。”
陈平安直接从一条只有樵夫行走的荒芜小路,徒步翻越山岭边境,去找了一个人。
与先前在春庭府饭桌上的第一顿饭,以及顾璨那晚承认自己“喜欢杀人”,是云泥之别。
而陈平安则去了一趟池水城。
陈平安轻声安慰道:“遇上了一时半会儿没能想明白的事情,对不住了。”
曾掖使劲点头。
人在做,天在看,即便天不看,一个个旁人也在看。
就像是一直在等待这句话,等了很久。
如果李芙蕖知晓此事,估计一颗道心都要被吓破。
年轻僧人喟叹一声,望向陈平安,“施主,问吧。”
陈平安登上青峡岛,先在山门屋子里边坐了会儿,发现并无灰尘,很快释然,应该是顾璨做的。
老修士依旧将一身气息压制在金丹地仙的境界上,肌肤之上,光华流转,如有日月流转于身躯小天地之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似乎想要看出些端倪,到底是靠什么才能成为那名大剑仙的……朋友?同门师兄弟?暂时都不好说,都有可能。只不过天底下可没有白白消受的福气,尤其是山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陈平安摇头道:“不知。我对于佛法,极其浅薄,先前几次游历,也无机会接触佛经。”
年轻僧人竖起单掌在身前,“不知也好,少去些心中藩篱。”
只是大道之上,给人卖命,也得看价格。
一路要经过不少岛屿,想必有心人早已知晓这个消息。
陈平安乐得清静,仍是去了横波府废墟停留片刻,多看一眼,就能够多体会一下山上修道的险恶。
老修士问道:“我有一笔互利互惠的买卖,你做不做?”
此后顾璨返回春庭府,关于与陈平安的新约定,与娘亲一个字都没有说,只说了些安慰她的言语。
陈平安点头道:“没事了。”
看似皆有定数也,其实不在天命而在人。
才与自己演了一场各有折损的苦肉计。
陈平安临近书简湖,却突然拨转马头,向梅釉国方向疾驰而去。
顾璨双手笼袖,陈平安也双手笼袖,一起望着那座废墟。
曾掖脸色尴尬。
年轻僧人开口道:“我来自桐叶洲,你们宝瓶洲雅言,我并不熟悉,关于佛理,我本就只知晓皮毛,又有两个文字障在,一为你我之间的言语,一为佛法之义与佛经之语的距离,我就更不敢妄言了。”
陈平安问道:“田湖君找过你没有?”
吓得过关之后停马等候的曾掖和马笃宜,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
陈平安轻轻握拳,“第二,顾璨,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见过很多让我感到自惭形秽的人?有的,事实上还不止一两个,哪怕是在书简湖,还有苏心斋和周过年他们,哪怕撇开与你的关系,只是遇见了他们,一样让我心难平,觉得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人,鬼?”
他确实敬重佛法,却也不想真的去当僧人。
陈平安轻轻拍了拍马背,玩笑道:“才发现咱们俩都瘦了啊。不过你还好,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我这叫瘦骨嶙峋,没有几斤肉,风吹即倒。”
陈平安问道:“就算我答应下来,问题是你敢信吗?”
陈平安心念一起,却轻轻压下。
顾璨嘿嘿一笑。
顾璨笑了起来,“倒也是,那会儿我哪里会想这些,成天想着要你买这个买那个,每次你带着铜钱从龙窑那边回泥瓶巷,我就跟过年一样,对了,你真不心疼钱嘛?”
顾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