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金色符箓,极其奇怪,竟是正反两面都书写了丹书符文,不但如此,符箓中央,正反各自绘有一尊黑甲、白甲神将。
李宝箴嘴唇发白,盯着这个家伙,牙齿打颤,问道:“柳清风,你知不知道我这次与那个陈平安狭路相逢,失去了什么?这些轻飘飘的话语,需要你来讲?”
这种眼神,不同于国师崔瀺那种深不见底的深渊,李宝箴庆幸自己看不见底,不然估计自己就是一具尸体了,因为察见渊鱼者不祥,他如今远远没有资格,去窥探那头绣虎的内心深处所思所想。
陈平安一脚踹在李宝箴腰肋处,后者横扫芦苇荡,坠入湖中。
车厢内柳清风说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柳清风说道:“已经为他们找好退路了。”
陈平安刚要出声提醒。
与此同时,李宝箴哀嚎一声。
裴钱点点头,然后笑问道:“师父这次出手,是挣了还是亏了?”
陈平安一行人走出视野。
在那本《丹书真迹》上,这张日夜游神真身符,是品秩极高的一种,在书本倒数第三页被详细记载。
老车夫点点头,向朱敛一掠而去。
朱敛走在一丛丛芦苇荡顶端,蜻蜓点水,随着愈发筋骨伸展,发出黄豆崩裂的一连串声响,嘿嘿笑道:“不早不早,我这是担心咱哥俩真要玩命,你到时候留不下遗言,听说天底下的八境武夫,还是比较稀罕的,你要是这么暴毙而亡,我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趁着我家少爷没嫌弃你碍眼,赶紧跟你唠唠嗑。”
陈平安站定,问道:“如果你今晚死在这里,会后悔吗?”
李宝箴笑道:“那就劳烦今夜你多出点力,给我赢得一个亡羊补牢的机会。”
老车夫一声轻喝,双手连粘带打,将那朱敛一把摔向芦苇荡,他自己则一步后撤,重重踩地,另外一只脚轻轻提起,稳住身形。
马车微颤,李宝箴只觉得一阵微风拂面,老车夫已经长掠而去,直扑陈平安。
但是当下陈平安的眼神,和大骊国师唯一的相同之处,李宝箴记忆深刻。
如果不是担心身后那个李宝箴,老车夫自然可以出拳更为酣畅。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如坠冰窟,盛夏时分,遍体生寒。
实在是这个裴钱,太野丫头了。
然后想法比较天马行空的裴钱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夜幕,“咋还不下雨呢?”
陈平安笑道:“当年第一次见到她,身穿一袭鲜红嫁衣,惨白的脸庞,只觉得瘆人,具体长得如何,没太注意。”
朱敛身如山野猿猴,一窜而去,速度之快,好似仙师使用了缩地千里的方寸物,眨眼之间就来到老车夫身前,还以颜色,同样是一拳直直而去。
他转头对老车夫喊道:“掉头回狮子园!”
裴钱对朱敛怒目相向,“如果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非要让你领教一下我自创的疯魔剑法。”
男子皱了皱眉头,约莫是觉得出手被阻,丢了脸面,不信邪了,他骤然间加重力道,就要以罡气弹开不知死活的这个绣枕头,再将那碍事的小黑炭摔出去。
陈平安笑道:“今天我们只吃素不吃荤,放了吧。”
朱敛嘿嘿笑道:“你这就不知道了,是那位大兄弟太客气,从头到尾就不愿意跟我换命,不然我没办法这么全须全尾站你身边,少不得要石柔姑娘见着我皮开肉绽、双臂白骨的凄惨模样,到时候石柔姑娘触景伤情,伤心落泪,我可要肝肠寸断,肯定要怒发冲冠为红颜,回去将那大兄弟散落各方的碎块尸身,给重新拼凑起来再鞭尸一顿……”
石柔没有多问,只要是陈平安亲口说没有事,可信。换成朱敛就算把胸脯拍烂,保证没有后顾之忧,石柔都不信。
柳清风笑着坐回原位。
李宝箴苦笑道:“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我那些锦囊妙计,只害人,不自救。”
见陈平安不说话,李宝箴笑道:“我就是一介书生,经不起你一拳,真是风水轮流转,可这才几年功夫,转得未免也太快了。早知道你变化这么大,当初我就应该连朱河一起拉拢,也不至于背井离乡不说,还要死在他乡。”
果不其然,朱敛跟人大打出手。
石柔是心境最轻松的一个。
就是不知道,有朝一日,裴钱自己一人行走江湖的时候,会不会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李宝箴很早就喜欢独自一人,去那边爬上瓷山顶上,总觉得是在踩着累累白骨登顶,感觉挺好。
李宝箴背对着互换眼色的两人,但是这位今夜狼狈至极的公子哥,伸手一阵使劲拍打脸颊,然后转头笑道:“看来柳先生还是很在乎国师大人的看法啊。”
陈平安抬起手掌,李宝箴脸庞扭曲,含糊不清道:“味道不错!”
只是这种复杂情绪,随着一起跋山涉水,石柔就开始后悔自己竟有这种无聊想法了。
李宝箴一只藏在袖中的手,刚刚有所动作,一抹幽绿剑光一闪而逝,刺破他袖口,随后将一张符箓钉入身后车壁上。
裴钱哦了一声。
至于佛道两家是谁排在第二,据说还需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