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摇头道:“没有见过,不知道真正性情如何,所以不好说。按照一般情况,那个庆山国妃子没这么傻,在别国京城,以独门手法一口气虐杀数人,可若是以此作为障眼法,撇清自己,可能性不大,但终归还是有的。可能到最后……还是两国国力之争,宝瓶洲东南方的形势之争,是不是那个袁掖杀人,反而不重要。所以老帮主这场架,打得不值,设计老帮主的幕后人,则相当高明,接下来如何离开京城,老帮主就需要小心再小心了。”
在一位竺奉仙嫡传弟子开门后,陈平安负剑背箱,独自走入屋子。
崔东山头也不抬,“那谁来当新帝?还是原先那两个人选,各占一半?”
崔东山盘腿坐在椅子上,问道:“如果陈平安打死了那个李宝箴,你会怎么做?”
老道长站起身,坐在陈平安先前那张椅子上,答非所问,“老竺,我觉得那个陈平安,年纪轻轻,倒是江湖气老。”
老道长感慨道:“咱们这些老江湖,好像是越来越吃不开了,现在的年轻人,为了上位,喜欢乱拳打死老师傅,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不讲,不认这个。”
道理都懂,可是现在师父竺奉仙和大泽帮的生死大坎,极有可能绕不过去,从道观到京城大门,再往外去往大泽帮的这条路,说不定路途中某一段就是黄泉路。
青鸾国京郊一处小驿馆。
苦中作乐?
竺奉仙洒然笑道:“行啦,行走江湖,生死自负,难道只许别人学艺不精,死在我竺奉仙双拳之下,不许我竺奉仙死在江湖里?难不成这江湖是我竺奉仙一个人的,是我们大泽帮后院的池塘啊?”
短短数日,风起云涌。
其实一人而已。
伤得极重。
竺奉仙气色虽差,可心情不错,而且毕竟七境武夫的底子不俗,无视屋内弟子的眼神示意可以送客了,竺奉仙笑问道:“陈公子,觉得那头媚猪是不是真凶?”
裴钱瞪眼道:“你抢我的话做什么,老厨子你说完了,我咋办?”
裴钱白眼道:“真恶心。”
崔瀺冷笑道:“看到你现在的这副可怜模样,才知道为何我们当年最高境界,会止步于十二境巅峰。”
崔瀺点点头。
屋内两人。
青鸾国朝廷已经火速抽调各方人手,查探此事,更有一行由查案经验丰富的刑部官员、朝廷供奉仙师、江湖名宿组成的队伍,第一时间进入何夔所在驿馆。
绣虎崔瀺。
朱敛轻声问道:“少爷,怎么说?”
这位老道长,正是为大泽帮兢兢业业、出谋划策数十年的老军师,而竺梓阳早早就踏足修道之路,也要归功于老道长的慧眼如炬。
驾车的马夫,真实身份,是四大宗师之首的一位易容老者,身材极为高大,刚刚从云霄国悄悄进入青鸾国,一身武学修为,其实已是远游境的大宗师,远在七境的庆山国媚猪袁掖和大泽帮竺奉仙之上。
那次两拨人偶遇,先是一起避雨,然后一起登山,最后老人的孙女竺梓阳,与云霄国胭脂斋少女刘清城,一同成为金桂观老神仙张果的嫡传弟子。
在陈平安一行人离开京城之时。
屋内除了病榻上的竺奉仙,还有一位神色木讷的老道人,帮忙开门的弟子关上门后,给陈平安搬了条椅子后就站在一旁,没有离开,以免陈平安暴起杀人。
坐在对面的一位英俊公子哥,微笑道:“这就收手?我原本打算假公济私,去会一会的某人,好像没有咬钩。”
夜幕沉沉。
裴钱没心没肺,只觉得那个竺奉仙真是惨,本事不高,还喜欢出风头,就不知道躲在道观里边不出去?这不给那两百多斤的媚猪打得生死不知,况且一世英名也没了,按照那本演义小说所描述的江湖风貌、武林纷争,混江湖的人,没了名声,可不就等于没了命?裴钱唯一的惋惜,就是当初登山金桂观,他们还住过竺奉仙为他孙女在半山腰搭建的那座豪门宅邸,是个有钱又阔绰的主,她挺中意的,可惜现在看来,就算竺老头命硬,在道观那边没死,但是下次双方碰面,她估计也甭想跟那老头儿蹭吃蹭喝喽。
朱敛不客气道:“咋办?吃屎去,不用你钱,到时候没吃饱的话,跟我打声招呼,回了客栈,在茅厕外等着我就是,保证热腾腾的。”
那位老道长开口道:“丹药没有问题,品相极高,注定价格不菲,有助于你的伤势恢复,不是锦上添,而是实实在在的雪中送炭。”
崔瀺微笑道:“你现在想死也来得及,不过记得把这副遗蜕和方寸物留下。”
眉心有痣的俊美少年,继续破口大骂道:“老东西你他娘的先坏规矩,设计陷害陈平安,就是坏我大道根本,还不许老子反手给你一通挠?”
竺奉仙突然睁开眼睛,先让那名徒弟离开屋子,在关上门后,缓缓说道:“说吧,帮了我这么多年,然后坑了我这么一次,到底图什么,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不怨你,只希望你和幕后人,以后多照拂梓阳,尽量别将她牵扯进来,好好做她的山上修行人。”
崔东山收起白眼,犹豫了一下,“老头子在落魄山竹楼过得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