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流淌着,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傍晚时分,沈醉去镇上换些油盐,回来时手里多了支桃木簪。那簪子做得算不上精致,甚至有些歪歪扭扭,是他在杂货铺看到的,觉得颜色像极了苏清沅药圃里的新叶。
他捏着簪子在门口踌躇了半晌,正想找个借口送出去,却见苏清沅提着盏油灯出来接他。昏黄的光晕在她脸上跳动,把她的轮廓描得格外柔和。
“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哪家的小媳妇拉住说闲话了。”她接过他手里的油盐罐子,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沈醉把桃木簪往身后藏了藏,挠了挠头:“路上遇见李大叔,非要拉着我喝两盅,推辞不过。”他顿了顿,又道,“见杂货铺有支簪子,觉得……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
他把簪子递过去,手心微微出汗。苏清沅接过簪子,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自小无依无靠,从未有人这般记挂着她的喜好,哪怕只是一支简陋的桃木簪。
“多谢。”她轻声道,把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在发间,“很衬我。”
沈醉望着她发间那抹浅褐的木色,忽然觉得,这山间的岁月,竟比他修过的任何道法都要玄妙。它不像青云殿的云海那般遥不可及,而是真实地落在柴米油盐里,落在相视一笑的默契里,落在这不经意间滋生的情愫里。
日子就这般不紧不慢地过着,菜畦里的黄瓜爬上了架子,济世堂的病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沈醉的劈柴技艺日渐纯熟,苏清沅的药圃又添了新的品种。偶尔有云游的修士路过,认出沈醉,惊得合不拢嘴,他却只是摆摆手,递过去一碗新沏的草药茶,笑问:“尝尝?清沅配的方子,比丹药更养人。”
那些修士往往咋舌而去,回去后添油加醋地说,当年那个剑指苍穹的沈醉,如今竟成了个乐不思蜀的山野农夫。这话传到青云殿,有人惋惜,有人嘲讽,沈醉却毫不在意。
他曾以为自己的宿命是斩妖除魔,是守护苍生,直到在这小院里,他才明白,能守着一院烟火,护着眼前之人,亦是一种修行。就像他种的那些菜,不必追求什么通天大道,只消在该扎根时扎根,该结果时结果,便已是圆满。
这天夜里,月色格外清亮,透过窗纸洒在床前,像一层薄薄的银霜。沈醉躺在床上,听着隔壁苏清沅房里传来轻轻的翻书声,心里一片安宁。他想起白日里她发间的桃木簪,想起她熬药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她嗔怪他总把菜种得东倒西歪时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吧。他这样想着,渐渐沉入了梦乡。梦中没有仙门争斗,没有正邪厮杀,只有满园的青菜,飘香的药圃,和那个站在晨光里,对他微笑的女子。
院外的虫鸣渐渐歇了,只有风穿过竹篱的声音,轻柔得像一声叹息。谁也不知道,这样安稳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就像谁也不知道,那潜藏在极北之地的阴影,已在悄然蔓延,即将笼罩这片宁静的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