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药园深处,乳白色的梦域结界微微震颤,仿佛被某种巨力压迫。
林川盘坐于结界边缘,眉心微蹙,掌心浮现出一缕由“懒气”凝成的金色丝线,细若游丝,却隐隐流转着安神定魂的暖意,那是“共眠契约”的引信。
他低头看着身侧沉睡的柳清浅,少女呼吸平稳,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像是一场漫长寒冬终于熬到了春晓。
可林川知道,她的意识深处,仍有一座无人能破的牢笼。
“你说你要清醒”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草尖,“可你心里明明在喊累。”
指尖轻点,那缕金丝缓缓没入她眉心。
刹那间,林川闭目沉识,神魂如坠深渊,眼前光影骤灭,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灰白荒原。
四野死寂,空中漂浮着无数碎裂的镜片,每一片都映出柳清浅过往的片段:母亲临终前枯瘦的手紧握她的手腕,声音微弱却坚定:
“清浅,你要替我守好丹心堂不能睡”;
师兄在火劫中惨叫,她却因迟疑半息而未能施救,那一瞬的悔恨刻入骨髓;
还有她亲手埋下的安魂花,在月光下悄然绽放,又一株株枯萎,那是她唯一允许自己软弱的时刻,却从不敢停留太久。
所有记忆碎片上,都浮着同一个字:勤。
而在荒原中央,一座透明牢笼矗立,柳清浅蜷缩其中,双臂环膝,眼神空洞。
笼外,则站着另一个“她”——身披丹心堂圣女长袍,发如雪,眸如冰,手持断裂的寒心剑尖,冷冷俯视。
“你堕落了。”外界的“她”开口,声音如霜刃刮骨,“懒即是罪,眠即是堕。修士当焚膏继晷,昼夜不息,方能斩尽心魔,登临大道。你竟敢沉溺梦境?”
林川缓步上前,没有反驳,没有辩解,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块热乎乎、焦香四溢的锅巴,递了过去。
“那你先吃一口,”他语气懒散,像是在晒太阳时随口搭话,“再决定要不要醒。”
“她”冷眼盯着那块粗鄙食物,嗤笑:“荒谬!我乃丹心圣女,岂会贪图凡俗之物?我不饿。”
可话音未落,她的手指却微微抽动,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
林川笑了,把锅巴往前又送了送:“你不饿,但你的心饿了。三年了,你连一顿安稳饭都没吃过吧?”
空气凝固。
终于,那只冰冷的手,缓缓伸了出来。
指尖触碰到锅巴的刹那
轰!
整片灰白空间猛然震颤,镜片纷纷炸裂,牢笼崩塌,血色符纹如蛛网般寸寸断裂!
那圣女身影剧烈扭曲,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最终化作一缕寒雾,消散于无形。
“不你不懂清醒才是救赎”
余音未绝,天地骤然翻转。
林川只觉一股巨力将他神魂猛拽而出,猛地睁眼,回归现实。
药园之外,天地已变。
血光如幕,笼罩七十二峰。
三百弟子尽数被禁锢于静坐台,双目圆睁,额头浮现赤红“勤”字烙印,灵力如溪流般被强行抽离,汇入山谷中央那尊巨大丹炉。
炉火幽幽,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枯败之气。
药尘子立于炉前,白发散乱,双目赤红,手中紧握那截从柳清浅剑上折下的断刃,浑身精血沸腾,如血雨洒落阵眼。
“林川!”他嘶吼,声震山岳,带着癫狂与绝望,“交出洞府核心!否则他们将在清醒中枯竭而亡!一个时辰,不醒即死!”
山谷哀鸣遍野,弟子们牙关紧咬,冷汗如瀑,却连昏迷的资格都被剥夺。
唯有那尊宗门古器醒世钟,悬于云巅,钟身已被懒酒浸染,此刻竟不合时宜地轻轻晃动,奏出一段轻柔《摇篮曲》。
每响一次,便有几名弟子眼神涣散,头一歪,沉沉睡去。
药尘子怒极,猛然喷出一口心血,染红阵图。
而就在这死寂与喧嚣交织的刹那,柳清浅猛然睁眼。
瞳孔漆黑如渊,下一瞬,她双手猛然抱住头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灵魂正被千刀万剐。
柳清浅那一声尖叫,像是撕裂了天地间的某种平衡,尖锐得足以刺穿魂魄。
她双目翻白,十指深深抠进头皮,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针在颅内搅动,将她意识深处尚未平息的风暴再度点燃。
林川心头一紧,怀中的少女浑身颤抖,冷汗浸透了衣衫。
他立刻感知到,那“共眠契约”虽已击碎她内心的执念幻影,但现实的反噬却来得更为猛烈。
她的神魂正在与残存的圣女意志做最后的撕扯,而药尘子的大阵,正以“勤”为名,疯狂抽取她体内残存的灵力,试图将她重新铸回那尊不眠不休的圣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药尘子猛然察觉柳清浅的异动,眼中血丝暴涨:
“她要醒了?不!还未完成‘醒世’!还未赎罪!”他狂吼着,将手中断刃狠狠刺入自己胸膛,精血如瀑,洒落丹炉。
炉火骤然转为猩红,阵纹蠕动如活物,三百弟子额头烙印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