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和政听她说完也没什么反应，点了下头后往家走，想着先回家换身干净点的衣服，再去卫生所探望王政委的儿子。
他转身快步朝家走，手刚放到院门上，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贝春晓正拎着饭盒急匆匆要往外走，厚厚的绒毛棉帽有些遮挡视线，差点没撞到门口男人胸口上，她抬眼，见是凌和政，颊边瞬间漾开惊喜的笑，明眸皓齿问：“你拉练结束啦？”
凌和政后退一步，“嗯”一声问：“你这是去哪？”
“去卫生所，你这几天一直在山里不知道，国庆被柜子砸到了，现在还在卫生所躺着呢，杨大姐一直守着他，都还没吃饭，我给他们送饭去。”贝春晓拎起手里的饭盒在他眼前晃了下。
“等我换身衣服，我跟你一起去。”凌和政侧身绕过她进到院子。
“好！”贝春晓笑起来，转过身跟着他重新进屋。
她看着他身上的脏污，把饭盒放到堂屋桌子上，问：“感觉你这回回来，身上比上回还脏，你们都干什么了？”
凌和政一扭头就见她站在屋里，两只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看，解扣子的手一顿，道：“我要换衣服。”
“你换呗。”贝春晓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她又没拦着不让他换。
凌和政见她听不出自己言下之意，抿了下唇走过去，一手打开门，一手拉着她。
贝春晓抬头看着他紧致的下颌，还没弄明白他要干嘛呢，人就站到了门外，卧室门在眼前被关上，隔绝了视线。
她不满地噘起嘴摸了摸鼻子，咕哝道：“真小气，不让看就不让看，谁稀得看。”
她的声音不大，但凌和政还在门边，正好听见，一头黑线地脱掉衣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两人来到卫生所时，国庆睡着，杨大姐正和王政委夫妻俩小声说着话，看见贝春晓他们过来，杨大姐忙站起来笑说：“春晓，凌团长，你们过来了，我正跟你王大哥说呢，这几天都是你帮着给我们做饭。”
王政委也对着贝春晓笑：“弟妹，这几天他们娘几个真是麻烦你了，等国庆出院，我们可得好好谢谢你才成。”
贝春晓把饭盒递过去，有些脸红：“不用谢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
杨大姐对她这话不认可：“可不能这么说，当时要不是有你，我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更别说这几天你一直都跟着忙前忙后，又是帮着给我们做饭，又是帮我看孩子，还陪着我守夜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她说着拉起贝春晓的手，眼眶有些湿润。
凌和政站在一边，看着贝春晓不好意思地笑，脸颊泛着红晕，连连摆手说着：“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她身上穿着件半旧的碎花棉袄，说话时脸上被感谢的羞涩和帮了人后的坦然，混在一起，一点不似作伪。
他垂下眼，没有说话。
“凌团长啊。”王政委转向他，语气感慨，“这次真是多亏了弟妹，你真是娶了个好老婆……别的不多说了，这份情谊，我们记心里了。”
娶了个好老婆吗？凌和政抿了下唇，看向病床上沉睡的国庆，沉声道：“孩子没事就好，邻里互助，本就是应当的。”
从卫生所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冷风一吹，贝春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又裹紧了些。
凌和政走在她身边半步远的位置，两人沉默着往家走。
路上遇到几个从食堂打饭回来的军属，看见他们，全都热情地打招呼。
“凌团长，拉练回来了？”
“春晓妹子，又去给杨大姐送饭了？真是有心了。”
“凌团长，你可真是好福气，娶到这么贤惠热心的好媳妇！”
贝春晓全都笑着回应，声音清脆。
“好老婆，好媳妇”，已经不下三个人跟凌和政这么说了，他垂下眼，看不出表情。
回到家，堂屋的炉火还烧着，暖意扑面而来，桌上摊放着贝春晓的课本和作业，旁边是针线笸箩。
一切都井然有序，透着过日子的踏实气息。
贝春晓拿下围巾和帽子，走到炉边，拿起铁钳拨了拨炭火，让火烧得更旺，随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道：“凌同志，你饿不饿？锅里还有饭呢，我去把饭热一热。”
“好。”
贝春晓把饭热好后端过来，“我今天炖的猪蹄汤，给杨大姐盛了半锅，还剩半锅，你闻闻，可香了。”
凌和政看着白瓷汤碗里浓郁的猪蹄汤，猪蹄炖得软嫩，汤色发白，黄豆沉在碗底，放进嘴里一抿就烂，一看就是下了工夫的。
他这几天在山里不是吃干粮就是喝冷水，这猛一吃到这热乎又美味的猪蹄汤，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迅速熨帖了冰冷的肠胃。
他低着头，热气氤氲上来，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贝春晓就坐在对面，双手托着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问：“怎么样，好吃吗？”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了一些。
他沉默着吃完饭，抬起头看向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家里、温暖的灯火，冒着香味的汤饭，想着跟她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心中不免对某些事情开始产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