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杀意
帷幔向下垂落，交错的树影映于薄如蝉翼的窗纸之上。月华凄清皎白，堆积的水坑泛起一层浅浅的银白。
随风翩飘的轻纱之后，两道人影相互纠缠。一道人影倏然顿住，鬓角的一缕墨发忽落于身前之人的衣带之上。
“阿妤。”
一把短刃悬于凌之寒胸前，锋利的白刃斩断向下滑落的墨发。“你想,杀我么？”
一双氤氲的眼眸藏于幽暗的烛光之中，低靡的声线夹杂着几分颤抖。“是。”
颜元妤凝眸望向身前之人猩红的眼眶，握着短刃的那双手微微一抖。刃尖愈近，距他胸口仅有一寸。
烛苗兀然一颤，摇曳的烛火骤然熄灭。月光黯淡无声，透过半敞的窗棂倾洒至屋。黑暗之中，一双温热的掌倏然紧紧握住白刃。嫣血沿着凌之寒的掌心蜿蜒而下，染红颜元妤的裙摆。一滴又一滴血，横于胸前的利刃如若寒剑凌迟于他之心口。刀刀剜心心剔骨，痛意却不及她亲口承认的杀心。
他赌输了。
“放手。”
一道强力握着白刃向前刺去，颜元妤的双手牢牢握紧刃柄，颈侧的青筋赫然凸起。眸底的讶然向外蔓延,黑夜之中一双慌乱的眼眸渐渐泛起泪光。滚烫的泪水沿着眼尾缓缓滑落，握着白刃的那道强力倏然一松。两双泪水盈盈的眼眸相互凝视，幽暗的夜色遮掩了滴落的泪水，亦掩去了一颗藏于恨意之后的真心。
他看不清她滑落的清泪，亦辨不明她的恨或情。颜元妤无力地垂下双手，双眼渐阖时眼尾顿传来温热之感。凌之寒试探着抬手摩挲于她湿润的眼尾，唇角倏然浮出一抹向上的弧度。果然哭了。
血与泪覆于颜元妤的眼尾,她阖上双眼掩去眸底的猩红。衣料摩擦之声响于耳畔，渐渐地声音愈来愈小。
他好像走了。
飘落的细雨凝滞于空，一阵急风裹挟着素雪吹落。红墙曝于霜雪之中，宫道两侧堆满残雪。
紧阖的朱门骤被仓皇推开，秋绮提裙快步行入殿中。她倏然跪倒至地，望向颜元妤的双眼之中布满泪水：“娘娘，朝中百官皆传妖后之言。死谏者，甚有老爷。”
颜元妤摸着小腹的那双手骤然顿住，她强压着心中的悲痛向前扶起秋绮。她轻轻拍了拍秋绮，扯起唇角勉强一笑：“流言而已，掀不起风浪。我有孕之事，先别告诉陛下。”
秋绮点了点头，抬起手擦去眼尾的余泪。
立于殿外的宫人骤跪倒至地，启唇之时骤被止住。凌之寒摆了摆手，跪地的宫人纷纷退去。他抬眸望向殿中的那道人影，藏于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颜元妤转过身，眸底忽映出一双含笑的眼眸。她提唇笑了笑，一双温暖的臂膀骤将她环入怀中。环于腰间的那双手倏然一顿，耳畔忽传来一声低语：“最近胖了些。”
她一向体弱，他倒希望她多吃些。
凌之寒揽着颜元妤行至桌前坐下，抬手夹了一大块肘子放入她的碗中：“胖了好，多吃些。”
颜元妤垂下眼帘望着碗中那块油亮的肘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极力克制着泛起的恶心，眉心紧紧拧着。
凌之寒一怔，眸光捕捉到了她的异样。他顿了顿，忽起身行至颜元妤身前。他俯低身子蹲下，眸底流露出忧色：“可是不适？”颜元妤搁下筷子转身望向身前之人，淡淡摇了摇头。她抬手抚至凌之寒的脸颊，低垂的睫羽掩去眸底的怔然：“快吃吧，一会儿菜便凉了。”凌之寒挺直身子站起，转身之时眸底忽泛出些惑色。他凝眸望向身侧之人，双唇微微动了动却终是缄默。梗于喉头的万语千言化作一声轻叹，他忽抬手握住颜元妤冰凉的手：“阿妤，有我在。”有他在，
她信了，可他骗了她。
月华映于帷幔之上，飘起的轻纱镀上一层银边。连绵的细雨积起水洼，檐下滴落的雨水溅入其中。
颜元妤缓缓睁开双眼，松开握于手中的短刃。她抬手拭去眼尾的血与泪，起身之时眸底忽浮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没有走。
凌之寒负手立于窗前，月华无声倾洒于他之肩头。掌心滴落的嫣血染红衣摆，他凝视着窗外飘落的细雨，一滴又一滴泪水接连滑落。月光清浅似水，喉头骤传来甜腻的血腥味。他倏然捂住胸口跪至于地，口中呕出大片骇人的乌红。低垂的视线之中忽浮出一道袍角，他忙抬手擦去唇角的残血。
明亮的烛光骤然映亮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眸，一站一跪的两道身影曝于跳动的烛苗之下。
颜元妤举着烛台立于凌之寒身前，红烛颤动之影映于眸底。她缓缓躬身蹲下，眸光落于他乌黑的双唇。
那日于军营之中，他亦是双唇乌黑口吐乌血。她以为他是为引蛇出洞服下毒药，如今她有些动摇了。
这不是中毒。
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颜元妤抬起眼帘望向凌之寒发红的眼眶，双颊两侧的泪痕尚未干透。烛火映亮她斑驳的泪痕，她倏然垂下眼帘。
凌之寒颤着手欲抚至颜元妤的脸颊，颤抖的手悬于空中却又悄悄垂下。他垂眸发出一声轻笑，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子。“这不是毒，对么？”
身后传来一声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