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白沅芝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邻居们都是上班族,大约人人都赶在这个时候起来洗漱。
拎开水龙头哗哗放水的声音,
响抽水马桶的声音,
做饭叮叮当当的声音,
还有相互出门打招呼的声音……
就像四叔说的那样,这套劏房的条件更好,房租更贵,就拦住了素质更低下的人。
所以门外虽然热闹喧哗,却几乎没人吵闹。
白沅芝也赶紧起来了。
昨天用清水洗过的衣裳还没干。
但至少不再滴水。
她把湿衣挪到了窗口位置挂好。
怎么说呢,她倒是想好好洗漱一下,可她没有牙膏牙刷洗脸巾,甚至连卫生纸也没有!
匆匆用清水处理了一下,白沅芝便出了门。
临出门时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昨天那个醉汉。
今天的他,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
他见了白沅芝,愣了一下,打招呼,“早晨!”
白沅芝也点头,“早晨!”
然后开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昨天搬来的白沅芝。”
男人啊了一声,面露赫然, “白小姐你好,我叫刘正松,在证券中心上班。昨天我请客户吃饭可能饮多了酒,很抱歉可能给你造成了困扰……”
白沅芝只是笑笑。
刘正松大约赶着去上班,因此又寒喧几句就走了。
一个年轻瘦削、但面容苍白愁苦的女人从另外一间劏房里走出来,见了白沅芝,也是一愣,“新搬来的啊?”
白沅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女人点头,“哦,你叫阿芝啊,我叫曾莲,你叫我莲姐吧!你刚从内地来?要不要找工作啊?”
白沅芝打量着曾莲。
毕竟才刚认识,
这防人之心不可无。
“莲姐有什么好介绍呢?”白沅芝问道。
曾莲说道:“酒店清洁工,干吗?”
“兼职的,每天中午十一点做到中午两点,只做三个小时,工作内容就是打扫客人退的房间,时薪四蚊(元),如果一个月做满三十天,就给多十蚊鸡(十元钱)全勤,一个月出全勤就是三百七十,你做不做啊?”
白沅芝问曾莲,“是哪家酒店呢?”
“爱家。”
白沅芝又问,“莲姐,你在也那里打工?”
曾莲点头,“系吖(是啊),我想找个同伴一起嘛。”
白沅芝对曾莲说道:“莲姐,我今天不得闲,明天或者后天可以吗?”
曾莲一脸的无所谓,“可以啊!到时候看你时间喽,我是一天打两份工,中午呢我就在爱家做客房卫生。晚上我在夜总会做waiter,要是你也想赚钱呢就跟我说,我带你去啊!”
白沅芝谢过曾莲,出门前往圣玛莉亚医院。
她新租的房子距离医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属于花钱坐巴士会心疼、不坐巴士会走到脚疼的距离。
在心疼和脚疼之间,白沅芝选择了肉包子。
三块钱两个肉包和一杯甜津津的豆浆。
一边吃一边走,她看到路边还没开张的一家鞋店门口挂着促销牌,上面写着“特卖八十蚊坚嘢波鞋”的字样,
(注:特价八十元正品球鞋)
白沅芝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当。
其实也没什么好算计的。
五百零四元,昨天付掉了四百八的房租,再减去今早的三块钱早饭。
她只剩下二十一元。
她还得买点儿生活必需品。
所以,她根本买不起鞋。
上午八点半,白沅芝匆匆赶到医院。
宋浚书已经守在医院前台了。
他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衣,三七分的刘海垂在额前,显得清瘦儒雅又有书卷气。
白沅芝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进入ICU的病人,每天只允许亲友过来探视一次。
昨天白沅芝和周招娣在登记簿上写着和周思儿的关系是“表妹”和“亲妹”,而且来得也比宋浚书他们早,
宋浚书他们当然就失去了探视周思儿的机会。
不过,宋浚书也肯定从医院的探视登记簿上看到了“白沅芝”和“周昭儿”的名字。
所以他今天是在这儿守株待兔呢!
但在这个时候,白沅芝理应不认识宋浚书。
那她就假装不认识他。
“你好啊护士小姐,我是周思儿的亲属,今天过来申请探视的。”白沅芝对前台护士说道。
宋浚书立刻目光沉沉地看了过来。
白沅芝殷切地看着护士。
护士倒是公事公办,拿出登记簿让白沅芝填,又解释道:“白小姐你可能要等一下,现在正在交班时间,可能暂时未有人手帮忙,辛苦你等多半个钟(小时)哦。”
白沅芝点头,“好的,理解。”
接下来,白沅芝退到一旁,挨着宋浚书坐在了等候长椅上。
白沅芝还朝着宋浚书露出疏离且礼貌性的微笑。
宋浚书深呼吸,柔声说道:“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