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摆出好脸色来,要他带他吃夜宵。
手掌抵了玻璃门,何楚卿特意多等候两秒。那人是窄脸,很文气,戴着副眼镜。那个名字,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就想了起来。
两个人对着坐下来,要了咖啡。镜片后的目光,百感交杂,语气也是,像见了一位面目全非的故人:“你好,孤鸿。”
这个代号,像是把何辰裕的一部分覆在身上,无时无刻不同在。“你好,孟先生。”何楚卿说。
何楚卿也会记得他,孟光厽似乎十分意外,“看到你本人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条讣告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何楚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白军长为什么叛逃豁勒,就是为了将他安全带走。”
“真的?”曾当过记者,对于这样掩人耳目的做法,孟光厽恰好是很容易就信了,“走了好、走了好啊。不然,他这一生也太苦了些。”
桌面上,何楚卿的指尖无意识地依次敲下来,像是叩问,“咱们说正事吧——我的任务是什么?”
“东瀛人手中的名单,你知道吧?”孟光厽也正起色来,“好消息是,里面并没有我方相关的人员。但也有坏消息——在别的派系的卧底名单里,有本该属于我方的人员。简而言之,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对这几个人依次进行身份确认。”
这是第一次接到任务,不知为何,何楚卿并不紧张,甚至是抿着口咖啡:“有几个人?”
“不多,三位。”孟光厽说着,取出他放宝石的布袋,沉甸甸的,照片藏在深处。
何楚卿手伸进去,宝石掂在手心里,手指将那一两寸大的黑白照片捻过。“这个人,是不是姓李?”巧就巧在,他们昨天刚搭过话,是那个送他去公馆的司机。
“是调查局的人。”听着他说,何楚卿捏着块宝石,吊灯下细看。成色说得过去,切割和净度,都能入眼。“这个人先往后排,我们有其他内应,比你的身份更方便些。关键是另外两个——粤滨驻军参谋长吴穹、军务调查科机要秘书陈乃良,他们都是这次会议的主要人物。”
“那么,我们之后怎么联系呢?”何楚卿心中了然,手头仍在那堆石头中挑拣。
“虹海撤离后,我利用之前采访过的几位太太,真正干起来了这行当。在你们那个圈子里,也算是有点名头,所以我会定期上门,给你‘看货’。如有特殊情况,电话联系。”话说完了,孟光厽也看出来了,他是真对这东西有研究,“要不要定下,下次我上门,正好送去。”
“好啊。”何楚卿如今,对这些不是多感兴趣,可要表现得感兴趣,这条联络线才好维系。他即刻掏钱,很大方,“先给你定金。”
饭店有些远,帕卡德开了半个小时才到,胜在清净。一进房间,屋子里三个人,有一位女人。最年轻的那个即刻起来。杨大总职动作慢些,是腰不好,不紧不慢地由夫人扶着起。
杨德晖一直不是个瘦高条的身材,腰上总圆滚滚的,这次一见,也许也是见老了,哪怕仍是敦实,看上去总有些脆弱。
下午见面,是在日头下,还比这一面更有精神些。顾还亭先朝他敬军礼,一丝不苟的:“总职。”再转向杨太太,“夫人。”
杨太太的嘴唇涂得很红,明艳得像另一盏光:“客气什么,还不都是自己家里人?”
这话不是假的。顾还亭意气风发,杨德晖也是真心欣慰,情不自禁地,总要拍拍他、捏一捏那硬实的肩头,“出息了。早我就想说,跟你爸爸——”他点他两下,腔调还是北方的,“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哈哈!瞧瞧这个是谁,还记得不?”
大总职旁边的年轻人,还没说话,先是笑眯眯的,张口的咬字,有些考究的书卷气:“顾司令南征北战,见得人多了,不记得也是正常。”
顾还亭偏头,像是真的不认得了,转瞬就笑了:“奉英,怎么能不记得?”
四个人是一起笑的,其乐融融。笑意过去,他们握了手。都坐稳了,杨醉兴还有些要笑不笑的,他的眉眼、鼻梁都是周正,只是长了张微笑唇,儒雅之中,总带点轻佻。
菜品逐个地上来,杨德晖把顾还亭看个没完:“六年,元朗啊整整六年不来见我一眼!给你写了多少封信呢?气性这么大,也是跟那个顾妄之一个样子!”
“总职言重了。”顾还亭脸上,也是很柔和的笑意,“北宁临着边界,一直不安稳。收拾了一个,又来一个。我只有是寸步不离,保证边界的安稳,才是对得起您,对得起联众国。”
“你啊,也会说漂亮话了。”杨德晖又是拍拍他,万分感慨的模样。他这是又想老朋友了,杨太太埋怨他:“孩子大了,懂得事多了,这是好事。”
“父亲,司令这样伤了您的心,还不得罚酒吗?”酒是好酒,香气浓郁。杨醉兴说着,先为司令倒上,自己也奉陪。
一桌子的菜色,几乎每客分量都不大,又都不俗。边吃,边唠起来,东瀛的战事、南部的军事部署、北宁的军备,先是公事,再是家事,杨夫人问过九公主和顾大小姐,难免的,又要提起来傅月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