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作为家生子,秧秧从小被父母的观念灌输,要本分做事、忠心侍主,从没有产生过离开卢静容的想法。
千漉点点头,比了个嘘:“这事儿我只给你一人说了。”
秧秧忙用力点头,保证:“我绝不说与旁人。”
话说回来。
千漉拍拍秧秧:“那你呢?”
“也可以想想,以后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秧秧只晓得听常妈妈、芸香吩咐,本本分分做事,从未想过旁的,她见过卢府里到了年纪的丫鬟,或是配人,或是拨到庄子上,总归各有安排,从不需要她们做奴婢的自己考虑。
千漉见她眼中流露出迷茫,问:“那你想不想做主子?”
秧秧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小满,你乱说什么呢!我怎么敢想这些!”
她气鼓鼓的,又小声嘟囔:“我才不是饮渌那个臭丫头呢!”
“为什么不敢想?”
因为管事妈妈们一直是这么教的:需老实本分,莫要痴心妄想去攀什么高枝。只管听主子的话,忠心做事,日后自有好日子过。
“若柴妈妈知道我有这个念头,定会将我撵出去的!”
千漉注视着她,又问:“那如果,有一日少夫人要提拔你,让你去伺候少爷,你愿意吗?”
秧秧一脸听天书似的表情:“少夫人怎么可能……”
千漉:“只是假设,就算不是少夫人,也可能会有别人……你想这样吗?”
秧秧下意识摇摇头,又不安地看向千漉:“小满,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些……”
千漉拿来镜子,举到秧秧面前:“秧秧,你瞧,有没有觉得你的脸尖了些,眼睛大了些,鼻子也挺了些?”
秧秧疑惑地瞅着镜中的自己。
“日后你长开了,说不定会比少夫人都美呢。”
秧秧登时睁大眼,耳根发热:“小满,你乱说什么呢……”
“秧秧,信我。”千漉拍拍她,“我刚才问你的那些,你都好好想想。”
过了两日,千漉从林素那里回来,将秧秧拉到无人处,塞给她一个青瓷小罐。
“这是什么?”
“涂脸的,能让肤色暗沉些。”
对千漉上回那番话,秧秧其实不信,自己照镜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美人,可小满说得认真,还特地寻来这罐粉让她遮掩容貌。
“秧秧,你若还没想清楚往后,便先用这粉把脸掩一掩。莫说是少爷,便是府里有哪位爷瞧中了你,向少夫人讨要,她可会为你回绝?”
“若我的话有五分应验,等你长成了再想回头,只怕也迟了。倘若你甘愿过那样的日子,便当我没说。”
“再过两年,你有了主意,再用不用,都由你自己决定。”
秧秧迟疑了一会,攥住了那只小罐,点点头:“我知道了。”
秧秧知道小满是为自己好,她没那么笨,小满话里的意思她都懂。
那天千漉对她描述的“往后”,在她心里凿开了一道缝。
她从不知,原来日子还可以那样过。
“小满,我想过了……我以后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小满,你以后开点心铺子,能……能叫上我么?我也想做这个。”
“当然可以呀。”
秧秧立刻笑了,贴过去靠着千漉,与小声说起以后出府了要如何如何。
一旦心里存了离开的念头,胸中竟像豁开了一片天地,忽然生出一股往前奔的劲儿。
原来她也是可以有另一条路的。
“小满,我们如何出府呢?少夫人会同意吗?”
“眼下我们还小,过两年再慢慢打算,这事儿不可让旁人知晓。”
“嗯!”
惊蛰已过,天暖气清。
连日来都天气好,千漉做完糕点,从茶炉房出来,顺着抄手游廊慢步,到了远香轩,取了扫帚,去庭院池畔扫落叶。
午后阳光融融,照在身上暖暖的。
千漉最喜欢春天,不用将自己厚厚裹成一个球,行动轻便。
院中一方小池,冻了一冬的冰早已化尽,此刻波光清浅,漾着细细的涟漪,几尾锦鲤正欢快地游来游去。池旁,桃花初绽,玉兰树上缀满毛茸茸的灰褐色花苞。天边偶尔传来几声早莺啼啭。
看着万物生机勃发的样子,便很美好。
千漉往池中投了几颗小石子,鱼儿果真被骗得到处乱撞,千漉笑着,撒下一小把鱼食。喂了鱼,才不紧不慢地挥动扫帚。
从池边扫到主楼廊下,千漉有些累了,平时这个点都只有自己在这儿干活,在廊凳上坐下,扫帚随地一丢,盘起腿,舒舒服服倚着大柱子,从衣襟里掏出一小包酥糖、松子,一边赏着眼前景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千漉目光虚虚地落在池面,完全放空。
忽然感觉视野边际似有什么动了动。
寻过去。
右边书房那扇窗半开着,里头隐约有人影一晃。
千漉身子一僵,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揉了揉眼睛。
那窗前的身影,不是崔昂又是谁?
他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