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所的修复是深入细胞与灵魂层面的。尔文大主教亲自维持的“生命礼赞”法阵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阿坎的身体如同龟裂大地迎来甘霖,贪婪地吸收着那纯净而浩瀚的生命能量。断裂的骨骼在微观层面被拆解、重塑,坏死的组织被温和地消融、替换,过度透支而濒临枯竭的生命本源,也在法则层面的滋养下,缓慢而坚定地重新点亮了微光。
然而,身体的修复只是表象。真正的“疗伤”,发生在更深邃的地方。
阿坎的意识并未完全沉睡,而是沉入了一种奇异的、半清醒的内观状态。他“看”到自己灵魂的轮廓,那原本应凝实坚韧的光团,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黯淡无光,如同被风暴蹂躏后的残烛。而在灵魂的最深处,那抹代表鸿蒙之力的灰色气流,却并未因之前的过度使用而消散,反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内敛。它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一丝本能的躁动与衍化的渴望,而是变得沉静、幽深,如同宇宙诞生前的奇点,又像是一切归于寂灭后的余烬。它缓缓旋转着,每一次旋转,都似乎在从灵魂的裂痕中,汲取着某种东西——不仅仅是修复裂痕的能量,更像是……裂痕本身所代表的、那些极限状态下的体验、感悟、痛苦与濒临毁灭的“印记”。
这并非掠夺,更像是一种吸收与转化。灰色气流将这些“印记”包容、消化,使其成为自身的一部分,变得更加厚重,更加……难以捉摸。阿坎能感觉到,自己对鸿蒙之力的理解和掌控,似乎也随着这个过程的进行,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它不再是需要刻意引导、模拟的“工具”,而更像是他灵魂深处自然生长出的一种“本能”,一种看待、感知、介入世界的全新“视角”。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或者说,一种残留的、带着无尽知识与沉重责任的“回响”,也在这内观状态中,断断续续地响起。那是基兰——或者说,是“缔造者”传承载体——最后遗留的信息流。它不再具备主动交流的灵性,而是如同一座破碎的知识库,将一些最核心、最紧迫的碎片,强行灌注到阿坎的灵魂之中。
一片无法用任何已知色彩描述的、光怪陆离的虚空,无数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其中缓慢蠕动,仅仅是它们的“存在”,就在扭曲着周围的时空结构。那是“虚无”的深处,真正的、未被“秩序疆域”光芒触及的、属于“它们”的领域。
一个冰冷、宏大、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如同法则的宣告,在灵魂层面回荡:“……归零……重构……必须……在‘终末回响’抵达之前……找到‘源点之核’……钥匙是……”
“钥匙是……”
最后的关键信息,被一阵更强烈的、充满侵蚀性的杂音覆盖。那杂音中,充满了低语、嘶吼、非逻辑的疯狂,似乎来自“虚无”本身,正在疯狂冲击、污染着这段传承信息。
紧接着,又是一段残缺的信息,似乎是关于如何初步运用、或者说,更安全地引导体内这“钥匙”力量的基本法门。信息极为晦涩,并非具体的术式或能量回路,更像是一种“心法”,一种如何调整自身灵魂频率,去“倾听”钥匙的低语,去“理解”它所蕴含的、与宇宙底层“源质”共鸣的规律,以及在极端情况下,如何以自身为桥梁,让“钥匙”的力量与外部世界的法则产生短暂而剧烈的“共振”……但每一次“共振”,都伴随着对使用者灵魂的可怕负荷,甚至有被“钥匙”本身蕴含的、某种超越理解的存在“同化”或“覆盖”的风险。
“慎用……代价……平衡……”这是这段法门信息末尾,反复强调的、带着极度警告意味的词语。
“钥匙”,“源点之核”,“终末回响”……还有体内这既是力量之源,又可能是催命符的鸿蒙之力……
阿坎的意识在这些庞杂、沉重、充满迷雾的信息中沉浮。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卷入的,远非一场简单的文明战争。秩序与虚无的对抗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为古老、更为根本的宇宙图景与危机。而“缔造者”基兰,或者说留下这份传承的存在,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在为此布局。而他,阿坎,这个来自偏远星球、因缘际会走到今天的战士,不知为何,被选中成为了这盘棋局中,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枚棋子。
迷茫、沉重、一丝对未知命运的悚然,但奇异的是,却并没有多少恐惧。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边缘,或许是灵魂深处那鸿蒙之力带来的、对万物变化的某种超然感知,又或许,是作为一名战士,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习惯。
既然命运选择了,那就面对。至少,他还有力量,还有必须保护的东西,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就在这种复杂的心绪中,时间缓缓流逝。圣所的治疗法阵光芒,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柔和而稳定,不再需要大主教的持续引导。阿坎身体的表层创伤早已痊愈,内脏、骨骼、经络的修复也已接近完成,只剩下灵魂层面的裂痕,还需要时间和静养来慢慢弥合,但这已不影响基本的活动。
这一天,圣所纯白房间的门,无声滑开。
“阿坎中校,”军官的声音平稳而公式化,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总参情报局的哈克少将。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