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带着铁锈和尘埃味道的黑暗。
陆青璃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行李,被扳手和其他幸存者夹在中间,在迷宫般的废弃建筑和地下管道中亡命奔逃。她的肺叶如同破损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耳边是队员们压抑的喘息、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扳手不时发出的、简洁而嘶哑的命令。
“左转…注意脚下…”
“鹰眼,断后,清理痕迹…”
“保持安静!无线电静默!”
没有人说话,沉重的悲痛和劫后余生的紧绷感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牺牲的同伴、突如其来的救援、以及“巢穴”如影随形的威胁,像巨石般压在每个人心头。
陆青璃的脑子更乱。母亲残留的“回响”、外祖父加密信息中的警示、“巢穴”的冰冷诡异、还有那神秘出现的“赤矛”援手……无数碎片信息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景。她只知道,自己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深、更危险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似乎都指向那个早已逝去的外祖父——“渡鸦”。
不知在黑暗中穿行了多久,扳手终于打了个手势,队伍在一片坍塌形成的混凝土废墟后停了下来。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地下车站月台,空气潮湿,滴水声不绝于耳。
“原地警戒十分钟。处理伤口,补充水分。”扳手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他靠着一根锈蚀的承重柱滑坐下来,拿出水壶狠狠灌了几口,然后开始检查自己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用止血粉摁了上去。
其他队员也各自散开,默默处理伤势,吞咽着压缩食物,更换弹匣,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鹰眼无声地攀上一处高点,架起了他的狙击步枪,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
陆青璃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抱着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寒冷、恐惧、还有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她。她偷偷抬眼,看向扳手。
这个男人救了她,用近乎鲁莽的勇猛和牺牲。但他看她的眼神依旧复杂,警惕、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是因为她可能带来的麻烦?还是因为……“渡鸦”?
她想起外祖父信息里最后的指引——“锈蚀齿轮”的“老烟斗”。
她鼓起勇气,声音沙哑地开口:“扳手先生……”
扳手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带着警告意味,让她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我说了,有话等见到‘老烟斗’再说。”他语气生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在这里,保持安静就是你能做的最大贡献。”
陆青璃瑟缩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再问。
短暂的休整在死寂中度过。十分钟后,扳手站起身,动作因为伤痛而有些僵硬,但眼神依旧坚定。
“出发。跟上。”
队伍再次沉默地移动。这一次,路线似乎更加明确,扳手带着他们熟练地穿梭于各种废弃通道,避开了几个明显的陷阱和危险区域,显然对这片地下网络极为熟悉。
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隐约的人声。
扳手打了个手势,队伍速度放缓,变得更加警惕。他独自一人先向前摸去,低声与黑暗中某个哨位交换了几句口令。
片刻后,他返回,示意安全。
“到了。”
他们穿过一道由废旧金属板和沙袋垒成的简易工事,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似乎是由某个旧时代的防空洞或大型基础设施枢纽改造而成。空间被粗糙地分割成不同的区域:生活区堆放着简陋的床铺和个人物品;工作区摆满了各种拆解到一半的机械、武器和闪烁着指示灯的仪器;几个关键入口都有重兵把守;墙壁上挂着巨大的、手绘的周边区域地图,上面标记着各种复杂的符号和注释;空气里混合着机油、汗水、烟草和烹饪食物的复杂气味。
这就是“锈蚀齿轮”的据点。与“巢穴”那种冰冷、高科技的纯粹感截然不同,这里充斥着废土特有的粗粝、混乱,却也有着一种顽强的、蓬勃的生命力。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据点内人员的注意。许多正在忙碌或休息的人停下了动作,目光投向他们这一行狼狈不堪、浑身浴血的归来者。目光中有担忧、有关切、有看到同伴生还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了然的悲痛——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减员回归。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上前。一种肃穆的寂静弥漫开来。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工程师制服、头发花白、戴着单片眼镜的老者快步迎了上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闪烁着电火花的电路板。
“扳手!你们……”老者的目光迅速扫过归来的人数,脸色一沉,声音哽咽了一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处理伤势!”他立刻回头喊道:“医疗组!快!”
几个带着急救箱的人立刻跑过来,搀扶伤员,进行检查和紧急处理。
扳手摆了摆手,拒绝了立刻治疗,他的目光越过老者,看向据点深处一个被帘子隔开的、相对安静的角落。
“‘老烟斗’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