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一卷,吹散了王里正身上的金焰。
满地黑灰打着旋儿,直呛人喉咙。
道衍站在坑边,双手合十低声呢喃,空洞的眸子望向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池元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也是一沉。
永宁张家的使者明天就到,这饮马坳,妥妥成了一处绝地。
来的要是练气初期的小喽罗还好,可张家把这当成重要据点,派来的能是善茬?
“女施主。”
道衍转过身,破旧的僧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此地的因果,根子在将军泉下的血池。小僧既已出手,便要破了它,断了这恶业。只是明日张家来人,凶险难料。”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你先走吧,此间事了,小僧自会离开。”
池元鸢正捏着丹药恢复法力,闻言眉头微蹙。
“你要我走?”
她看着这个俊和尚,“你一个人留下,万一来的使者修为高深,你有几成胜算?”
道衍摇了摇头,脸上没半点怕的意思。
“小僧离寺前,方丈曾言。”
“方丈说,小僧天生无心,看不透悲喜,悟不得红尘。唯有入世除魔,破尽业障,方能明心见性,寻回本心。”
道衍抬起头,那双眼依旧空空荡荡。
“这饮马坳,或许便是我的业障。因果已结,必须亲手了结。施主是局外人,没必要卷进这滩浑水。”
池元鸢愣住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
白天在溪边,这和尚那句“另寻他处”,不是冷漠,而是实打实地在劝她离开!
他早就看出了这里的凶险,不想让她这个过路人沾上因果。
池元鸢看着眼前这个坦荡的和尚,心里滋味复杂。从小在池家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这么纯粹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我不走。”
池元鸢把丹药扔进嘴里,药力化开,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些。
“施主……”道衍正要再劝。
“你修你的因果,我求我的丹道!”
池元鸢直接打断他,眼神亮得惊人。
“我离家,就是为长辈寻延寿的方子!如果那老东西说得没错,张家百年搜集血气炼‘人丹’,就是为了给老族长延寿!”
她脑海里,闪过《丹道小解》里的内容,以精血入药,手段虽然有悖人伦,但实打实有着奇效!
“我是丹师。”
池元鸢眼神坚定,“邪术又如何?只要是丹方,我就要看个明白!这‘人丹’的炼法,我要定了!”
道衍看着她,沉默片刻,最终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既如此,同去。”
……
易阳城废墟,地底。
不见天日,只有岩壁上的萤石散发着惨绿幽光。
巨大祭坛下,池乾祐仗剑而立。
衣袍无风自动,丹田气海内,“熔玉锋”仙基嗡嗡震颤,精纯的革金之力源源不断地灌入青蛟剑。
对面祭坛上。
一个身披黑袍、面容枯槁的巫修盘膝而坐,周身血雾缭绕,雾中无数痛苦人脸在无声哀嚎。
“池县尊,好大的官威。”
巫修睁开眼,眸子是诡异的墨绿色。
“这易阳废墟是无主之地,本座等在此修行,与你青黎县井水不犯河水。你这般打上门,不怕坏了规矩?”
池乾祐面无表情,懒得跟这种邪修废话。
他手腕一翻,湛波剑发出高亢龙吟。
嗡!
一道青色剑光冲天而起!
剑光离剑便涨,瞬间化作一道数丈长的剑气,边缘流转着鎏金波纹,霸道无匹的气息将整个地窟的绿光都压了下去!
剑气破空,锐啸刺耳。
那巫修见状,枯槁的脸上不见惊慌,反而咧嘴一笑,很是渗人。
“县尊既然要赐教,那本座便接下了。”
他猛地张口一吸。
“呼——”
祭坛后方,数百个装着人丹原料的玉瓶同时炸裂!
砰砰砰!
无数血色粘液冲天而起,化作数百道血蛇,疯了似的钻进巫修的口鼻七窍!
血气入体,巫修枯槁的身躯瞬间膨胀,青筋暴起,整个人拔高三尺,周身血雾更是作一层暗红血甲。
“破!”
池乾祐神色不变,剑指隔空一点。
巨大的青色剑气轰然斩落,狠狠劈在血甲之上。
嗤啦——
一声闷响,象是热刀切牛油。
在蕴含着筑基之威的剑气面前,那看似坚固的血甲脆如薄纸,倾刻间便被撕开一道巨大口子。
剑气去势不减,从巫修头顶直劈而下,将他整个人,生生斩成两半!
两片残躯向两侧倒去,切口平滑如镜,未见半点鲜血。
巫修被斩成两截的尸身摔在祭坛上,发出一声闷响。
换做任何修士,受此一击,早就死透了。
然而,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