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铅郡城治下,小年一到,便算是年节的开端。
依着旧俗,小年夜当阖家聚于一处,用一顿丰盛的晚食。
此后,发面、磨浆、扫尘、备办年货,一桩桩一件件,都要陆续操持起来,直待除夕。
只是如今青黎镇身陷兽潮,镇民皆避于地下,诸多习俗自然无法周全。
池家地窖深处,那方专属于一家四口的地窟之内,温舒已将几样菜食摆在了石桌上。
菜是腌制的妖兽肉,配着几碟晒干的菌菇与野菜,主食是平日里吃的灵米饭。
算不得丰盛,可在眼下这个环境中,也算难得。
一阵脚步声自洞外传来,池元荆的身影出现了在洞口。
“兄长!”
年仅八岁的池元堑最先看到他,从凳上跳了下来,跑上前去。
池元荆伸手,揉了揉幼弟的脑袋,脸上那份因调度防务而生的疲惫淡去了不少。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温舒的声音柔和,她起身,为长子盛了一碗热汤。
“北边地堡的防务做了些调整,耽搁了片刻。”
池元荆接过汤碗,在石桌旁坐下。
池元堑挨着他坐下,仰着小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哥哥,我好久没见到父亲了。今天小年,父亲晚上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少年的心性,对节日的期盼,总是胜过对危机的忧惧。
温舒走到小儿子身后,伸手拢了拢他肩上的衣服,温声解释。
“父亲在闭关修行,到了最要紧的关头,不一定能过来。我们给父亲留好饭菜,等他出关了吃,好不好?”
一旁的池元鸢放下了手中的木筷,对着弟弟挤了挤眼睛。
“你就不怕父亲出来,第一个就检查你的修行进度?”
这话一出,池元堑非但没有半点惧色,反而挺起了胸膛,很是骄傲地大声回答。
“不怕!自从兄长教了我新的《玉清归元诀》,我前几日已经突破胎息二层了!”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鼓动了一下气海内的法力,淡淡的青光便在指尖凝聚了出来。
池元鸢见他这副得意模样,忍不住笑了出声,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弟弟的额头。
“瞧把你给能的。不过是胎息二层,有什么好眩耀的。”
池元荆看着弟妹拌嘴,喝了一口热汤,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驱散了连日来因为节前节后因值守排班与镇中诸家扯皮带来的疲倦。
“阿姐你别说我,”池元堑不服气地反驳,“你自己呢?”
“我啊!”
池元鸢扬了扬下巴,脸上也带着喜色。
“我也快了。体内的法力已经打磨圆融,最多再有半个月,便能踏入胎息五层。”
“到时候,我便能觉醒神识,再也不用为了找一味药材,把自己的院子翻得乱七八糟了。神识一扫,什么都清清楚楚。”
池元荆听了,抬眼看向自己的妹妹,开口揶揄了一句。
“你要是不成日捣鼓你那些瓶瓶罐罐,分出些心思在修行上,恐怕早就胎息五层了。”
池元鸢被兄长说中了痛处,脸颊微红,不甘示弱地白了他一眼。
“这叫什么话!我可不是在玩闹。”
“我将来,是要成为池家、青黎镇、乃至整个壶铅城最好的女丹师!修行与丹道,自然要齐头并进,齐头并进,你懂不懂?”
她学着私塾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引得温舒也莞尔。
池元堑见姐姐有了志向,也不甘人后,他从石凳上站起,指了指墙角那张用兽皮包裹的长弓。
“我也想好了!我看上了兄长带回来的那张弓!等我再长大些,力气再足些,我就要修行弓法!我也要象阿姐那样,成为池家、青黎镇、乃至整个壶铅城最好的弓手!”
“你?”
池元鸢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幼弟。
“就你这小骼膊小腿,拉得开弓弦吗?别到时候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反被弓弦弹了跟头。”
“我……我以后会长高的!”
池元堑被说得脸通红,梗着脖子争辩。
温舒看着三个儿女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眼中满是暖意。
长子沉稳,已能独当一面,为父分忧。
次女聪慧,于丹道一途显露天赋,心有大志。
幼子康健,虽尚年幼,也立下了自己的志向。
一家人能这般聚在一起,孩子们还能保有这份心气,便是天大的福分了。
……
隔着数重土墙的密室之内。
池乾祐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
自他掌心散出的法力波动,比一个半月前,又浑厚了数分。
胎息九层圆满,吞吐天地灵气,成就练气境界。
这道横亘在他面前二十馀年的关隘,如今只剩下最后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他心中盘算,待这波兽潮过去,青黎镇安稳下来,他便可寻一处安宁之地,吞服家中珍藏的那缕“百川流霭”,再以《万涡归流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