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战栗的极致寒意,仿佛是整个世界的冰冷边界。
而与这冰原绝壁形成荒谬对比的,是他们此刻所处的环境。脚下是生机勃勃的草原,远处是苍翠欲滴的森林,空气温暖湿润,灵气浓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极寒与温暖,死寂与生机,就这样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突兀而又“和谐”地并存着。
“此地……绝非天然形成。”徐尘心中凛然。能够塑造出如此违背自然规律的环境,其背后蕴含的力量,恐怕远超他的想象。寒凝真人显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脸色愈发凝重。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但谁也没有开口。短暂的停顿后,徐尘继续催动遁光,沿着河道,向着那未知的下游飞去。寒凝真人默默跟上。
时间在沉默的飞行中流逝。
他们飞过了广袤的湖泊,沿着奔腾的河流,穿越了茂密的原始丛林,掠过了鲜花盛开的山谷。这个世界美丽得如同画卷,灵气充沛得令人咋舌,任何一处放在云洲,都足以引发大宗门的争夺,开辟成最顶级的洞天福地。
然而,一种诡异的死寂感,却随着探索的深入,逐渐取代了最初的新奇。
太安静了。
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水流撞击岩石的哗啦声,以及一些普通鸟兽的鸣叫,整个世界再无其他声响。他们见到了体长数丈的巨虎,翅展如云的怪鸟,但所有这些生物,都只是凡俗之物,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连最低阶的一级妖兽都算不上。
没有开启灵智、吞吐日月精华的妖物,没有修炼有成的精怪,更没有任何人族或其他智慧种族活动的痕迹。坊市、村落、修炼洞府、阵法禁制……一切象征着文明的东西,都消失不见。
这种异常的生命形态,比任何已知的危险都更让人感到压抑。徐尘甚至宁愿突然冲出一头化神期的凶兽,也好过面对这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空虚”。
漫长的飞行中,两人之间的交流屈指可数,且简短到了极致。
当河流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峡谷,分出一条支流时,徐尘会停下遁光,以神念向身后传去一道信息:“左边。”
片刻后,会收到寒凝真人同样简洁的回应:“好。”
遇到一片地形复杂、瘴气弥漫的沼泽,需要拔高飞行高度时,寒凝真人会率先提升,徐尘便会默契地跟上。
这种沉默并非平静,而是一种高度紧张的僵持。双方的神识不断扫描着对方,评估着对方的伤势恢复情况,灵力波动强弱,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可能引来雷霆一击。同时,他们又必须分出足够的心神,去应对这个未知世界本身可能潜藏的危险。这种精神上的双重消耗,甚至比身体的伤势更让人疲惫。
途中,他们也会偶尔停下。并非为了交流,而是因为发现了某些值得采集的资源。
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徐尘发现了几株散发着柔和白光、形如灵芝的草药,正是对治疗内伤有奇效的“赤髓芝”,看年份至少超过了几千年。他按下遁光,落在山坡上,谨慎地探查四周后,才开始小心采摘。
百丈外,寒凝真人也停了下来,悬在半空,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丝毫靠近的意思。但她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徐尘不远处一株生长在岩石阴影下、通体晶莹如冰晶的小花——“玄冰花”,这对她的冰系功法大有裨益。
寒凝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沉默地看了徐尘片刻,似乎在判断这是否是某种陷阱。几个呼吸后,她才化作一道蓝光,落在玄冰花旁,动作迅捷而警惕地将其采摘收起,然后立刻退回到安全距离,整个过程没有看徐尘一眼。
直到第三日,持续飞行了不知多少万里的两人,终于看到了河流的尽头。一条更加浩瀚、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域出现在眼前,波涛微微荡漾,水色深蓝,仿佛一片内陆海洋。
而就在这片新海域的岸边,一片高耸的悬崖之上,某些不规则的、与周围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轮廓,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遁光,悬停在离悬崖数百丈的空中。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山石。
那是废墟。
一片规模宏大、古老到难以想象的建筑废墟。
巨大的、被打磨得极其平整的玉石基座从悬崖边缘延伸出去,虽然大部分已经坍塌、碎裂,被厚厚的藤蔓和顽强的树木根系所覆盖,但依旧能隐约看出曾经恢弘的格局。一些残存的石柱断壁耸立着,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却依然能感受到其精美繁复的奇异纹路。这些纹路并非云洲常见的任何一种流派,带着一种古老而陌生的韵味。
阳光洒在斑驳的玉石残垣上,反射出温润而沧桑的光泽。死寂的世界里,这片废墟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岁月,一个曾经存在过的辉煌文明。
徐尘和寒凝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探索了这么久,这是他们发现的第一个确凿无疑的、属于智慧存在的痕迹。这里,或许就藏着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如何离开此地的关键线索!
废墟静静地矗立在悬崖上,等待着闯入者的探访。那幽深的残垣断壁之间,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也潜藏着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