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海水翻涌如沸,狂暴的飓风裹挟着咸腥的海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亿万头远古巨兽在耳边嘶吼。
流云梭,这艘曾在天剑岛流光溢彩、于万宝天城俯瞰云海的飞行法宝,此刻却如同被顽童肆意蹂躏的枯叶,在这绝域的怒海狂涛中艰难地挣扎穿行。
梭体外的护罩,由徐尘以精纯灵力勉力维持,此刻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那原本璀璨的灵光,已被狂暴风刃与巨浪冲击得明灭不定,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每一次护罩的剧烈明灭,都让徐尘的心猛地一揪。
他盘膝坐在梭内,双手紧握着操控法盘,。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法盘上,瞬间蒸发。丹田之内,五行珠华光正以前所未有的高速缓缓旋转着,青色的木行灵光与蓝色的水行灵光交织流转,竭力维系着护罩的稳定。同时,这两股力量如同贪婪的根系,正艰难地从这狂暴混乱的海天之间,汲取着那稀薄得令人绝望的驳杂灵气,补充着自身飞速的消耗。
这趟航程,远比他预想的要艰难百倍。
离开青波屿后,他依照破解的归墟海眼空间坐标数据,毅然选择了东南方向,深入这片未知的绝域。起初,一切还算顺利,海面虽不平静,却也未现太大凶险。然而,当他踏入这片被星罗海修士谈之色变的“绝海”边缘地带时,天地间仿佛瞬间换了副狰狞的面孔。
狂暴的灵气乱流如同无形的、嗜血的绞索,无时无刻不在疯狂撕扯着流云梭的护罩,试图将其扭曲、撕裂。那墨绿色的海水之下,潜藏着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凶险气息。偶尔,有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阴影在深海中一闪而过,那瞬间的压迫感,足以让神魂都为之战栗。而最致命的,莫过于这仿佛永无止境的狂暴飓风,它带着刺骨的阴寒和足以湮灭一切的毁灭性力量,将这片广袤的海域彻底化作了生命的禁区。
整整七日七夜。
徐尘的神识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懈怠,体内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维持着流云梭的飞行。
若非身上镌刻了封灵阵,五行珠神妙无比,能以精微之力操控五行,最大限度利用环境中驳杂的水行灵气,并以其蕴含的精纯灵力反哺自身,他恐怕早已灵力枯竭,神魂俱灭,最终葬身这冰冷而残酷的鱼腹之中。
饶是如此,此刻的他,也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呐喊。
终于,在某个风浪似乎稍歇的黎明时分。
持续了数日的、如同铅块般厚重的灰暗天幕,被一道耀眼的金色晨曦艰难地撕裂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几缕惨淡的天光,挣扎着穿透了厚重的云层,无力地洒落在下方翻腾不息、如同墨汁般浓稠的海面上。
就在这片微弱的光线下,前方那浓得化不开的海雾深处,一座黝黑狰狞的岛屿轮廓,如同远古洪荒巨兽沉眠时暴露在外的脊背,带着一股冰冷而残酷的气息,缓缓刺破了翻滚不休的浪涛,显露出它那令人绝望的身形。
黑礁岛。
星罗海东南边缘,人族修士所能踏足的最前沿据点,也是传说中通往那吞噬一切的“归墟海眼”方向,最后一块勉强可供凡人或修士落脚喘息的、摇摇欲坠的踏脚石。在地图上,它或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但在所有敢于深入这片绝海的修士口中,它所代表的,只有三个字——绝望、挣扎,以及那一线渺茫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机。
流云梭载着徐尘,像一个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精疲力竭的旅人,摇摇晃晃地朝着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岛屿的避风港驶去。岛屿周围,密布着无数犬牙交错、锋利如刀的黑色礁石,拱卫着岛屿本身,也无情地阻挡着外来者的脚步。
梭体小心翼翼地在这些致命的礁石迷宫中穿梭,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徐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个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噗嗤……”
一声轻响,流云梭的尾部终于擦上了一块最为尖锐的礁石。尽管有护罩缓冲,但那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梭身猛地一震,徐尘闷哼一声,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他连忙稳定心神,加大灵力输出,操控着流云梭,险之又险地从两块巨大礁石之间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中挤了过去。
终于,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考验后,一个被人工勉强开凿出来的、简陋得仅能容纳两艘小舢板并排停靠的狭窄港湾,如同黑暗中的一线曙光,出现在了徐尘的眼前。
流云梭带着一身的伤痕与疲惫,缓缓降落在了湿滑而凹凸不平的黑色礁石码头上。就在梭体彻底停稳的刹那,环绕在梭体表面的护罩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然后,便彻底熄灭了。
徐尘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息悠长而沉重,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了整整七日的、混杂着疲惫、恐惧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的浊气,全部吐尽。他感到自己的额角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道袍更是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这趟航程的凶险与消耗,远远超出了他离开青波屿时最坏的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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