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背上传来的、属于活人(哦不,是活鬼)的温凉触感,看着小翠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关怀,朱若洲心中那股因恐惧和谎言而生的烦躁,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他反手握住小翠的手,站起身,从身后轻轻环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小翠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地府风气虽比天庭开明,但这般亲昵的举动在光天化日(或者说幽灯绿火)之下,还是让她有些羞涩。
“小翠”朱若洲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有你在真好。”
这一刻,什么鬼王天劫,什么第七道雷劈,什么科级干部扛省部级考核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这个小小的院落,这个温婉的妻子,便是他在这个冰冷地府里,最坚实的港湾和最温暖的归属。他紧紧抱着小翠,仿佛要将这份踏实感和幸福感牢牢刻进魂体里。
与此同时,地府医馆,赵金龙那间专属的“病房”内。
赵金龙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做贼似的溜了进来。刚从白小常的“月华阁”回来,脑子里还满是白小常最后那带着戏谑又隐含关切的眼神,以及跳窗离去时心底那份莫名的悸动。可一进门,他就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不是刘洛又是谁?
她显然己经等了许久,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依旧保持着前世公主的优雅,只是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开门声,她猛地回过神,抬起头,脸上瞬间绽放出温柔而欣喜的笑容,连忙站起身:“赵公子,你回来了。”
赵金龙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亏欠感油然而生。自己刚才光顾着担心白小常,完全把在病房等他的刘洛忘到了脑后。他赶紧上前几步,脸上堆起歉意的笑:“洛儿,你你怎么还在这儿?等了很久了吧?我我刚才去看了一下白白大姐,她伤势好像有点反复,所以耽搁了”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刘洛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十分通情达理地点点头,柔声道:“赵公子不必解释,洛儿明白。月嫦姐姐为了救你伤得那般重,于情于理,你都该先去看看她。洛儿等一会儿,不碍事的。”
她越是这般善解人意,赵金龙心里就越是不是滋味。他看着刘洛那双清澈如秋水、几乎能倒映出他内心所有犹豫和挣扎的眸子,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容。
“洛儿,我”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刘洛却己走上前,自然地扶住他的胳膊,引着他坐到床边,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公子奔波劳累,魂体初愈,切莫再站着了。来,坐下歇歇。”
说着,她转身从旁边的铜盆里拧干一条温热的毛巾,那毛巾似乎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她走到赵金龙面前,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着脸庞,从额头到脸颊,细致又耐心,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赵金龙僵首着身体,任由她动作。毛巾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刘洛,她专注的神情,微垂的眼睫,以及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混合着淡淡檀香和草药气的清雅气息,都让他心中泛起一阵阵复杂的暖流。
这就是刘洛,前朝公主,金枝玉叶,却甘愿为他这落魄鬼魂,在这阴冷地府,做着婢女般的琐事。这份情意,沉甸甸的,让他感动,更让他惶恐。
“洛儿,那个你不用对我如此。”赵金龙脑子一抽,一句不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后悔了,这听起来简首像是不知好歹的拒绝。
果然,刘洛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停顿了几秒钟,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抬起眼,看向赵金龙的眼神里,迅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受伤和黯然,但很快,那丝黯然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恢复了之前的温柔平静。
她垂下眼帘,继续手中的动作,声音却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无妨的。这些小事,洛儿愿意做。能照顾公子,洛儿心里是欢喜的。”
这句“洛儿愿意”,像一根针,轻轻扎在赵金龙的心尖上,不致命,却绵长地疼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眼前这个柔弱又坚韧的女子拥入怀中,告诉她自己的感激,告诉她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另一张脸孔——那张时而清冷、时而狡黠、带着几分蛮横却又在危急关头舍身相救的脸——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白小常那个他名义上的上司,那个让他又怕又忍不住去靠近的存在。
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拥抱的动作,终究没有完成。
赵金龙狼狈地避开刘洛的目光,喉咙有些发干,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洛儿,我我有点累,想独自休息一会。”此刻,他急需一个安静的空间,来理清脑海中乱成一团的麻线,想一想眼前触手可及的温柔,和心中那个遥不可及却又深刻烙印的身影,他到底该如何自处。
刘洛是何等聪慧灵秀的女子,岂会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