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宫时,他的精神看起来一直很好,即便走了很远的路,似乎也没有分毫疲惫。
可那种精神好,和睡了一个饱觉后的清醒是不一样的。
他的精神好,像被深入骨髓的痛意折磨着,食不安寝不宁,只能通过逼自己不停找事情做来回避痛苦一般……惶然而局促。
姜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趁他坐在树下,谈起很多年前独自在这里读书的日子时,默默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易青的话音微微一滞,背靠着海棠树,向姜阳看来:“……怎么了?”
姜阳摇摇头:“你说你的就是……你说你母亲常在这里陪你读书,然后呢?”
“然后……”
易青垂眸看向二人交握的手,睫毛颤了颤:“……她明知道我害怕虫子,却总是从旁边的树上捏小虫子,偷偷放在我书页上,看我害怕地跑开,她就坐在开满花的树下大声笑我……”
姜阳握住的手指被抽走,易青双手抱膝,目光投向远处的天边,淡淡地继续道:“我从前总想,当初为何偏偏是我活了下来,为何不是弟弟妹妹,不是父亲母亲,明明他们才是更值得活下来的人……可如今,我却很庆幸,活下来的那个人刚好是我。”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一点点攥紧:“……如此,痛苦的人便只有我一个,被困在过往里的人……也只有我一个。”
“……”
姜阳看向他,不知说什么好。
“……阿阳。”
对方并没有在意她的沉默,停顿片刻后,又蓦然唤她,声音沉闷了几分:“……心里的痛,比身体的痛难熬太多了。从前听大人们说,眼泪是会流干的,我还不信。可我现在知道了……眼泪,是真的会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