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沈嘉岁没再理会常县令那欲言又止的渴求眼神,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常县令,俘虏分两拨。那一千二百普通南唐兵,”她指了指后面黑压压的大部队,“押去煤山矿场,干活赎罪。至于那个”
她下巴微抬,点了点队伍中间一个被捆得尤其结实的年轻俘虏。
那俘虏穿着质地精良但已破烂不堪的锦袍,虽被五花大绑,头发散乱,脸上也蹭着污泥,但眉宇间那股子被强行压抑的桀骜和贵气却掩不住。
此刻被沈嘉岁点名,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狭长的凤眼死死盯过来,里面燃烧着屈辱和怨毒。
“这位南唐的八皇子殿下,李明钰,”沈嘉岁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货物,“押送县衙地牢,单独关押,严加看守。等县马亲自审问。”
交代完毕,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着常县令和围拢过来的众人道:“行了,都散了吧。折腾了一夜,乏得很。”
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径直朝着县衙内院走去,留下常县令和一众官员士兵在原地,面面相觑,满肚子疑问像猫抓似的。
内院的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喧闹的人声,沈嘉岁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松垮了一瞬。
燕回时紧随其后进来,反手关好门,几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切:“岁岁,怎么样?那手弹可还好用?你没伤着吧?”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确认她除了疲惫并无明显外伤,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嘉岁任由他扶着在榻边坐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锐光重现。“威力惊人。”
她言简意赅,拿起桌上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大口,才继续说道,“昨夜那种混乱局面,一枚扔出去,炸开方圆数丈,铁片碎石乱飞,当场炸死炸伤的,少说也有三四十人。整个南唐前锋营,被炸死的不下一千,受伤哀嚎的,怕有两千多。若非如此,我们七百人,如何能镇住五千人的溃兵,还抓回这么多俘虏?”
燕回时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这“手弹”是他根据岁岁提供的古怪配方带人秘密试制出来的,但真实战场上的杀伤力,还是远超他的想象。
一千多这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多少条瞬间消失的人命?他心头沉甸甸的。
“不过,”沈嘉岁话锋一转,眉头微微蹙起,“问题也明显。第一,投掷距离太近。臂力强的兵士,拼尽全力也只能扔出三十步左右。昨夜是占了偷袭和混乱的便宜,若是敌军阵型齐整,弓弩手压阵,我们的投弹手根本冲不到有效距离内,就成了活靶子。”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拉着:“第二,威力还是不够集中。对付密集冲锋的前锋营,效果拔群。但昨夜南唐军后队那两千多人,见势不妙,立刻后撤散开,我们的手弹扔过去,杀伤就大打折扣了,只能起到震慑驱赶的作用。对付真正大规模的敌军主力,这东西,恐怕力有未逮。”
燕回时听得频频点头,面色凝重:“我记下了。回头立刻召集工匠,一是想办法加长引信,做长柄的抛掷器具;二是看能否改进火药配比,让爆开的铁片飞得更快更远,杀伤范围更大。”
这武器的出现颠覆了战法,也带来了新的挑战,必须尽快解决。
沈嘉岁点点头,脸上疲惫更深:“嗯,这些你看着办。我得先”
话没说完,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她身体晃了晃。
“睡会儿。”燕回时不容分说,扶着她躺下,拉过薄被盖上,“外面有我。”
这一觉睡得极沉,仿佛要把一夜鏖战的精力都补回来。
直到日头微微偏西,沈嘉岁才被外面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惊醒。
她起身略作梳洗,推门出去,只见小院石桌旁,燕回时和曹梓岳正对坐着,两人脸色都有些严肃,似乎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桌上还摊着一张简易的地形图。
“醒了?”燕回时第一个看到她,立刻起身迎过来,眼神关切,“可还乏困?”
曹梓岳也赶紧站起来行礼:“县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远处飞扬的尘土。
“来了!来了!”眼尖的半大孩子猛地跳起来,手指头戳得老远。
只见官道尽头,一杆残破却依旧挺得笔直的“沈”字大旗率先闯入视线。
紧接着,是一支沉默的骑兵队伍,黑色的甲胄在午后有些发白的日头下泛着冷硬的光。
正是新昌县主沈嘉岁和她那七百儿郎!
人群嗡地一下炸开了锅,欢呼声浪差点掀翻了新昌县城低矮的城门楼子。
“是县主!县主回来了!”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县主没事!”
“看!后面!后面好多俘虏!”
欢呼声中,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七百骑兵后面,跟着的是一条长得望不到头的俘虏队伍!
一个个南唐兵垂头丧气,被绳索串蚂蚱似的捆着双手,在骑兵的押解下,步履蹒跚。
那人数,黑压压一片,粗粗看去,绝对远超新昌县这点守军!
站在最前头的常县令,那张平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