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偃甲玄枢城那厚重的金属侧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吴晟一身利落打扮,腰间挂着装有基本补给和那枚关键“玄枢载物佩”的储物袋,向亲自前来送行的周桓以及几位城中执事拱手作别。王雨荷并未露面,据墨桓说,她一早就被请去“千机堂”深入学习机关兽的精细操控与战阵配合了。
“吴兄,一路保重。此去险恶,务必谨慎。” 周桓递过一枚小巧的玉简,“这里面记载着一条相对隐蔽、避开已知天冥殿主要哨卡和巡逻路线的路径,是我根据近期情报汇总后筛选的。虽不敢说绝对安全,但应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多谢周桓兄弟!” 吴晟郑重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已将路线图记在心中。这条路蜿蜒曲折,多走荒僻险峻之处,显然是为了最大程度规避人烟与监察。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偃甲玄枢城外围复杂的防御工事与伪装区域。墨桓对此地极为熟悉,领着吴晟在嶙峋怪石、废弃管道和看似天然的岩缝间穿梭,偶尔启动某个隐蔽的机关,打开一条短暂的通道。
为了打破略显沉闷的气氛,也或许是出于好奇,墨桓一边引路,一边看似随意地找了个话题:“吴兄,昨日听你与王姑娘和城主闲聊之际,提及故乡似乎是叫赢牟?这个名字听起来颇为古雅,似有渊源,倒不像是如今常见的郡县之名。
吴晟跟在后面,闻言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平静,语气如常地解释道:“墨桓兄弟好耳力。‘赢牟’确是古称,沿用了很久。但在如今官方舆图之上,那里标注的名字是‘芜城’。”
“芜城?” 墨桓重复了一遍,品味着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不如‘赢牟’有底蕴。”
吴晟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声音略低了几分:“是啊,不如‘赢牟’。我们那里出来的人,年长者居多,私下里大多都不太乐意接受‘芜城’这个新称呼。觉得寓意不好。”
“哦?此话怎讲?” 墨桓来了兴趣,放缓了脚步。
吴晟目光投向远处迷雾笼罩的群山,缓缓道:“‘芜’之一字,古籍中有载。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此‘芜秽’乃荒芜污秽之意,喻美好事物之凋零衰败。又见古诗云:‘田彼南山,芜秽不治。’ 亦是形容田地荒废,无人料理之景。总之,在家里的长辈看来,‘芜’字总与荒废、凋零、不祥牵连。以‘芜’为城名,自然觉得不妥,不吉!”
周桓虽精于机关之术,但也读过不少典籍,闻言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原来如此。名者,实之宾也。地名承载记忆与情感,轻易改换,难免令故土之人怅然若失。吴兄乡梓之人眷恋古称,也是常情。”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风土,前方已到了偃甲玄枢城警戒范围的最边缘。一道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的能量屏障闪烁着微光。
“吴兄,就此别过。循玉简所示,前方三十里应无大碍,之后便需全靠你自己了。望早日探得安全路径,平安归来。” 周桓停下脚步,郑重抱拳。
“多谢周桓兄弟引路、指点。保重!” 吴晟回礼,不再多言,身形一动,便如轻烟般穿过那道微微荡漾的屏障,几个起落,消失在外部荒凉险峻的山岭之中。
周桓站在原地,目送吴晟远去,直到那道深灰色的身影彻底融入灰暗的山色,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按动机关,屏障重新稳定,身影也迅速没入来时的隐秘通道。
与此同时,偃甲玄枢城核心区域,城主墨守所在的“枢机殿”内。
大殿空旷高阔,墙壁上布满了不断流动着数据与图像的巨大光幕,中央是一座复杂的立体沙盘,勾勒出方圆数千里的微缩地形。墨守城主依旧坐在他那张特制的悬浮金属椅上,背对着殿门,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殿内并非只有他一人。一名身着深蓝色劲装、气息精干如标枪的中年男子无声地出现在殿柱的阴影旁,躬身行礼。
“我们派去逍遥虚的人回来了吗?” 墨守城主没有回头,金属质感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冰冷。
“启禀城主大人,” 中年男子声音沉稳,“昨日申时三刻,第三组密使已安全返回。”
“结果如何?” 城主的声音听不出急切,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
中年男子清晰地汇报道:“密使已面见逍遥虚目前主事的瀚海长老与青松长老。两位长老在验看过我城独有的暗记与玄玑道人遗物的灵力烙印后,已亲口确认:玄玑道人生前确曾留下安排,举荐吴晟、王雨荷二人前来我偃甲玄枢城。二人身份无误,确为逍遥虚内虚弟子,此行目的亦如玄玑道人所托。”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信息:“此外,根据密使从逍遥虚外虚长老耀风处获取的、以及侧面验证的入门记录,确认吴晟与王雨荷二人,其出身籍贯,均指向东海之畔,确系来自‘那个地方’无疑。”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光幕上的数据无声流淌,沙盘上的微缩山川闪烁着点点荧光。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