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劫后余生的逍遥虚。白日的喧嚣与忙碌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压抑的寂静,唯有山风中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呻吟与啜泣。
在一处相对僻静、可以望见部分残破殿宇轮廓的山崖边,吴晟独自一人靠坐在一块冰冷的青石上。他脚边散乱地放着几个空了的酒坛,手中还拎着半坛劣质的、却足够辛辣的烈酒。
仰头,灌下一大口。灼热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丝毫无法驱散那盘踞在心头的寒意。他抬头望着天际那轮清冷的明月,月光如水,洒落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眉宇间化不开的迷茫、疲惫与深切的悲恸。
连日的救治伤员,搬运物资,安抚同门……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但精神上的重压却让他毫无睡意。眼前,仿佛还是那片血色焦土的葬魂坡,还是赤炎、瀚海两位长老毅然赴死时那决绝而悲壮的身影,还是穿越妖兽山脉时,同门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惨状……
这些画面,与记忆中更久远、却同样刻骨铭心的景象,疯狂地交织、重叠——
东齐国边境,那个同样被月光浸染的山谷……
百毒阁弟子狰狞的狂笑,淬毒的兵刃反射着森冷的光……
那位将他从尸堆中拉出的老散修,胸膛被匕首洞穿,温热的鲜血溅在他脸上……
“嗬……” 吴晟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喘,猛地又灌下一大口酒,试图用酒精麻痹那几乎要撕裂他灵魂的痛楚。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仿佛在问天,又仿佛在自问,声音沙哑而破碎:
“战斗……厮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打生打死……死的……还不都是……人吗?”
“父母的儿子……战死了……”
“家中的顶梁柱……兄长,兄弟……战死了……”
“期盼儿子归家的老母亲……等来的……是冰冷的尸体……”
“这……有什么区别?谁……又是真正的赢家?”
他语无伦次,逻辑混乱,但话语中蕴含的那份对生命消逝的无力与对战争本质的质疑,却沉重得让人窒息。他喝的酩酊大醉,身体摇晃,仿佛随时会从青石上滑落,唯有紧握着酒坛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
过往与现今的血色记忆,如同失控的潮水,在他脑海里翻腾咆哮,令他头痛欲裂,恨不得用拳头砸开自己的脑袋。
就在这时,两个纤细的身影,踏着清冷的月光,悄然来到了山崖边。
“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是有什么心事,需要借酒才能浇愁?” 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关切的声音响起,是司芸香。她依旧穿着那身沾染了药渍和尘土的衣裙,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敏锐。
王雨荷站在她身侧,月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悲伤,却更多了一份沉静。她看着吴晟颓唐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吴晟似乎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到来,直到司芸香开口,他才醉醺醺地抬起头,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哦……是司师姐,王……王姑娘啊……”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自顾自地说道:“赏月!喝酒!一醉……解千愁!呵呵……” 笑声干涩而苦涩。“话说回来……你们二人……来找我做什么?也想来……喝一杯?”
司芸香微微蹙眉,空气中弥漫的浓重酒气让她有些不适应,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厌恶,只是平静地说道:“这里的酒气,我隔大老远就闻到了。过来看看,是哪个家伙在这里借酒装疯,还是真的遇到了过不去的坎。”
王雨荷则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吴晟脸上,语气认真地说道:“吴晟,我们来找你,是为了玄玑掌门临终前托付给我们的那句话——‘宾而王!窃之灭!’”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凝重:“玄玑掌门说,这句话与我们的故乡有关。而你之前也曾提及,在你的家族内部,似乎听到过类似的言语。你说过,要仔细回忆其中的关联。我和司师姐思前想后,觉得此事关系重大,故来问问你,这几日可曾回想起什么?”
吴晟闻言,用力甩了甩昏沉胀痛的脑袋,脸上露出茫然和懊恼的神色:“‘宾而王!窃之灭!’……呃……这几天,事情太多,太乱了……救治伤员,安抚同门,脑子里……一团糟……我,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扶着额头,表情痛苦,显然不仅仅是酒精的作用,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让他无暇他顾。
司芸香看着他这副样子,语气缓和了一些,但问题依旧尖锐:“话说回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到底要解什么愁?仗打完了,我们还活着,宗门也还在,虽然……代价惨重。”
吴晟猛地抬起头,醉眼通红,盯着司芸香和王雨荷,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质疑:
“为什么?!我只是在想……人,究竟……是为什么而战?!”
“打来打去!杀来杀去!除了死人……还是死人!堆积如山的尸体!流成河的鲜血!”
“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