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无论裴寂作何想法,沐浴这事必不可免。
只是宫人们备上的玫瑰花露,他只打开闻了闻,并未使用。
公主或许将他视作男宠之流,他却不可自甘堕落,与那等以色侍人的优伶面首为伍。
这大抵是裴寂此生最漫长的一次沐浴。
直到门外的太监催促了三遍,他方才起身,拭身穿衣。
大红婚房里,那两根摆在窗台上的龙凤喜烛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层烛泪。
永宁抱着喜上眉梢的妆花锦枕头,没骨头似的趴在在床上,两只眼皮都在打架。
珠圆在旁看着心疼,劝道:“公主别等了,干脆先睡了吧。”
永宁强撑着精神,迷迷糊糊道:“不行,我盼了这么久,就是想他抱着我睡。如今好不容易将人弄了回来,怎好功亏一篑?”
珠圆:“……”
她实在不明白自家公主为何对这位裴驸马这般偏爱。
且之前那些美人入府,公主从未想过要他们陪睡
难道这就是世人常说的一见倾心?
好在再三催促下,门外终于响起驸马回来的动静。
珠圆不忍再耽误公主的良宵,匆匆行了个礼,就带着屋内众人退下。
一时间,婚房内又只剩下新婚夫妇。
那大红绣并蒂莲花的轻纱幔帐已经放下半边,永宁躺在宽敞的龙凤喜床里,见到来人,并未起身,只是抬手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懒洋洋的语调似埋怨又是撒娇:“你可算回来了,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说着,还贴心地往里躺了些,又伸手拍了拍空出来的床榻:“过来吧。”
裴寂:“……”
什么新婚夜的娇羞、矜持、紧张,在她身上是半分瞧不见。
有的只有让男人陪她睡觉的直白。
“你还愣着做什么?”
见裴寂还是站在离床十步之遥的地方,永宁不禁疑惑:“忙碌了一日,难道你不累么?”
裴寂是人,当然也累。
但要他和一个毫无感情、堪称陌生的女子同床共枕,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接受。
“公主若是累了,先歇息罢。”
裴寂尽量不去看床上那亵衣单薄、玉懒花娇的小娘子,偏过脸道:“臣有夜读的习惯,想再去侧间看会儿书。”
“裴寂!”
永宁是脾气好,又不是傻:“这大晚上的,你看什么书?再说了,你都考上探花了,还这般用功作甚。”
她撂下手中的绣花枕头,腮帮子气鼓鼓地坐了起来:“我不管,你快点上来陪我睡觉,不然……不然……”
永宁很少威胁人,因为几乎无人敢不听她的话。
再加上幼年她与人起矛盾时,嚷嚷着要砍那人的脑袋,一向温柔的阿娘难得板起面孔教导她:“你虽贵为嫡公主,却也要讲道理,怎可以强权压人。若传扬出去,百姓们都得说你是个坏公主、恶小孩。难道我们小月儿要做个坏公主吗?”
她当时十分惭愧,忙摇头道:“月儿不要做坏公主,要像阿娘一样,做个人人夸赞的好公主!”
当好公主,就不能随便威胁人,更不能以强权压人。
永宁和昭武帝一样,都很听懿德皇后的话。
于是她咬了咬唇,将喉咙里威胁的话语吞了下去,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裴寂:“嬷嬷说了,你我结为夫妻,就得互敬互爱,以礼相待……对,新婚之夜还得行周公之礼。那周公之礼是要抱着做的,你若不过来抱我,就是……就是无礼!”
永宁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下巴也抬得越高:“你不是读书人么,读书人岂可无礼?还是说,你不知道周公之礼?”
“若不知道,我也可以教你,不过……”
不过他可以抱她,可以亲她,但就是不许用针扎她。
她才不要变成临川姐姐那样吓煞人的大肚子!
裴寂原以为这位小公主会说出什么“若敢抗命,诛你全家”之言,未曾想她七扯八扯一通,竟扯到了周公之礼,还毫无羞耻的说要教他。
或许她的实践经验丰富,可他也不至于愚钝到要她教这些。
“公主,臣已说过,臣对你并无情意……”
“没情意就没情意,抱着睡觉而已,要什么情意。”
永宁觉着这个裴寂实在有些磨唧,好好一个美人,为何偏长了一张爱饶舌的嘴?
或许当初她就不该求到阿耶面前,而是直接命人将他打晕,绑进公主府?
这邪恶的念头一起,永宁赶紧打消。
不行不行,那她不就真成了个强抢良家的坏公主了?
罪过罪过。
可有什么办法能叫裴寂少些废话,心甘情愿陪她睡觉呢?
永宁皱着小脸,陷入沉思。
裴寂见公主这副蹙眉不悦的模样,也知对方的耐心怕是已然耗尽,若继续僵持,无论是她大发雷霆,亦或是明日一早告去圣人面前,都于他不利。
罢了,她费尽心思聘他为驸马,不就是看中他这副皮囊?
既然这清白之身注定留不住,早一日晚一日,也没区别。
袍袖中的长指握了又握,裴寂终是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