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
脆生生的嗓音在静谧雅间里无比清晰。
李承旭眼皮一跳。
再看对座一袭青衫的年轻郎君,果见其面色紧绷,隐隐泛黑。
“阿兄,真的是你啊。”
永宁向来气不过夜,虽然昨日和阿兄不欢而散,但亲兄妹哪有隔夜仇,这会儿又笑嘻嘻过来打招呼:“你今儿个怎么出宫……啊!”
待看清屏风后另一道清隽身影,永宁霎时惊在原地。
是她太想拥有,以至于生出幻觉了么?
她抬起两只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定睛再看,那道淡青身影已然起身,朝她而立。
乌发木簪,青衫飘逸,面白如玉,除了她心心念念的探花郎裴寂,还能是谁?
“裴…裴寂,是你吗?”
永宁怔怔开口,不知为何有些小紧张。
裴寂这会儿躲也是躲不过了,只得正色敛眸,躬身挹礼:“裴寂拜见永宁殿下。”
“真的是你!”
永宁激动了:“没想到你不但长得好看,声音也沉金冷玉般,如此悦耳动听。”
熟悉小公主的人都知道,公主有个一见到中意的美人儿就猛猛夸的毛病。
可裴寂不熟悉。
他见永宁公主甫一进门,夸完他的脸又夸他的声音,心头并无欣喜,反而觉得一阵背寒。
但凡知晓一些礼数的女子,都不会做出此等孟浪之举。
可永宁公主作为本朝最尊贵的女子,对一个才有一面之缘的外男都这般轻佻,背地里还不知如何荒唐——
此等人物,断不可交。
“咳,永宁。”
完全被自家妹妹无视的李承旭咳了一声,而后板着面孔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醉仙楼买樱桃饆饠呀,宫外卖饆饠的铺子,就属他家做得最好了。”
永宁的视线终于从裴寂身上挪开,提步走向榻边:“不过阿兄你也太不厚道了,偷偷约裴寂喝茶,竟然不告诉我。哼,白当你妹妹了。”
李承旭:“……”
他来试口风的,怎么告诉她。
再说了,她没看见这裴寂都快被她吓跑了?
“裴寂,你别站着呀。
永宁自顾自在榻边坐下,又朝着一侧肃立的青衫郎君笑盈盈招了招手:“我出门买个饆饠都能与你遇上,可见你我十分有缘。你快坐下,我阿兄请你喝茶,那我请你吃饭。”
说着,她便给裴寂介绍起这醉仙楼的招牌菜。
只是才说第一道醉仙葫芦鸡,便见裴寂再次拜道:“公主美意,某心领了。只是某的书童还在病中,就等着某买药回去,还请公主见谅,容某先行告退。”
永宁微怔:“病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裴寂眉心微不可察皱了下。
这般明显的离席推辞,她是真不懂,还是执意纠缠?
稍作沉吟,他道:“许是换季,天气多变,起了高热。”
“啊!发热了,那的确不容小觑了。”
永宁两道好看的黛眉也拧了起来:“我幼时也发过一次高热,烧了三天三夜,险些要烧成个傻子呢。好在我有上天保佑,又有御医们精心照料,方才化险为夷。对了,你那书童年岁几何,病了多久,可看过大夫?若还没看,我叫我府上的御医随你去一趟。”
她这是示好?
还是……试探?
裴寂凝眸,试图从眼前少女的脸上寻到一丝伪诈,可对方的眸光是那样明亮灿烂。
裴寂从不知一个小娘子的眼睛能亮成这样。
干净澄澈,仿若稚童。
可一个钟情声色犬马、整日出入勾栏瓦舍的女子,岂是天真良善之辈?
裴寂啊裴寂,枉你读书入世多年,怎的也被女子的外表所蛊惑?
须知越漂亮的女子,越会骗人。
“某再次多谢公主好意,只是家中书童身份低微,不敢劳烦御医。还请太子与公主开恩,容某先行买药归家,某感激不尽。”
“唉,行吧。”
永宁难掩惋惜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请你吃饭,与你好好聊聊的。可病者身体要紧,你且去忙吧。”
竟真的这般轻易放人了?
裴寂眸光轻晃,却也不再停留,再度叩拜一番,便转身离去。
直到那道颀长身影消失在门扉外,永宁仍觉可惜:“好不容易碰上了,怎就这般不凑巧呢……”
对座的太子:“……”
有时他真的很怀疑妹妹是不是亲生的。
不然一母所出,她怎能迟钝至此!
“阿兄,你干嘛板着一张脸?谁惹你了?”
永宁拧眉:“还是说,你还在为昨天吵不过我的事生气?”
李承旭眼皮轻抽:“你当我与你一般小孩脾气?”
永宁:“你才小孩脾气呢,我都及笄了好吧!”
李承旭轻嗤一声。
永宁不服:“你别不知道你在心里阴阳怪气我!哼,你比我大几岁是了不起,比我读的书多也了不起,可那又怎么样呢?你我之间,嫂嫂还是最喜欢我,不喜欢你!”
打蛇打七寸,而太子妃就是太子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