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的庄宓都在她的乳母、师长嘴里听到了零丁之言。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统率三军,持刀上阵?而且她竟然真的越过了重重关卡,立下了让寻常男子也难以企及的战功。
乳母余光瞥见庄宓竟然悄悄躲在她们身后,不知听了多少,心下慌乱,连忙找补了一番不说,又拉着庄宓谆谆教导了许久,生怕她被教坏了。
“人前光鲜有什么用,一个女人的价值还是在于生育儿女。晋王如今得意,日后老来膝下无人承欢,到那时才后悔呢!”
庄宓想起往事,有些沉默,玉荷则是继续低声和她说着有关朱危月的事。
朱危月是先帝最小的妹妹,自小就受宠,据说当年她那位出身驸马世家、生得十分丰神俊美的未婚夫婿在成亲前夕意外身故之后,朱危月伤心不已,一夕之间脾性大变。
“之后便……”玉荷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正踌躇时,庄宓却误会了她的意思,默默为朱危月叹了口气。
这样英凡不同的女中豪杰若是为了一个死人孤苦半生,那便太可惜了。
玉荷压低了声音:“殿下之后纳了许多男宠,眉眼间多多少少都与那位有几分相似……”
她说得吞吞吐吐,担心贵妃会无法接受,听说南朝民风十分保守,未婚的女子连家门都不能随意进出。
没成想,庄宓只是莞尔:“可见殿下是心性坚定不移之人。”
玉荷微窘。
可不是么,这么多年了就好那一口。
朱聿不咸不淡地介绍一番,见庄宓对着朱危月毫无防备地笑得灿烂,他眉心皱起,冷不丁道:“择日不如撞日,福佑,带晋王去教坊司挑人。”
福佑是老内官一手提拔起来随侍在朱聿身边的内监,常常神出鬼没,平时不见人影,只要朱聿话音落下,他必定会出现在附近。
教坊司?挑人?
庄宓下意识抬眼看向朱聿。
朱聿原本烦躁的心情突然就变得风和日丽。
他难得好心地替她解惑:“过几日便是晋王亡夫的忌日,他生前醉心音律,孤想着让她多挑几个盘条靓顺的乐工去他墓前吹拉弹唱一番,也好叫他知道晋王如今身边不缺可心的人,耳朵没得闲过。”
朱危月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庄宓面色有些古怪。
一众宫人试图把头垂得更低些。
朱聿眼底那点儿淡淡的愉悦顿时消失不见,脸色一沉,看起来又凶又恶。
“贵妃觉得孤做得不对?”
他此时的语气绝对称不上好,玉荷悄悄抬起眼,替贵妃揪心。
本来就别扭着,万一贵妃再度得罪陛下……
男人投来的视线如同乌沉沉的黑云压下,庄宓眨了眨眼。
她看出来了,朱聿在和朱危月相处时,没有面对普通臣子那般动辄风雨欲来的危险,恍惚间让她意识到朱聿不过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庄宓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对姑侄从前共同经历过什么,才能结下这样的情分。
不过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朱危月一把拉过她,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我听着你刚刚弹奏的那一曲有些新鲜,你自个儿写的谱子?”
因着隋行川那个死鬼,她这些年也算是听遍了上至北国下到南朝的琴乐,不拘是宫廷乐曲、又或民间小调,朱危月没事的时候就让人弹给她听,以至于她现在几日不听琴还有些不习惯。
刚刚庄宓弹奏的那一曲她从前却没有听说过,不由得来了兴致。
庄宓知道她在帮自己解围,温声解释她刚刚弹奏那一曲是在从前先生给她的一本琴谱残本的基础上续写的。
见朱危月感兴趣,她轻轻拨动琴弦,从这支曲子的开头弹给她们听。
抚琴乐起,声声幽婉。
朱危月听来,却无异于焦雷当头炸响。
她上前攫住庄宓的手腕,力道有些大,庄宓眉尖微蹙,眼前一阵冷风刮过,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迎面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朱危月顾不上正在给她甩臭脸的侄子,她听到自己的声线隐隐发颤:“这本琴谱,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明明将这本琴谱陪着隋行川一同埋在了地下。
这本由他一手谱成的琴谱,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世上绝无可能再有第三个人听过,更遑论会弹。
庄宓又是从哪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