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鹰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朱聿不疾不徐地捏了捏庄宓软滑细腻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孤竟不知刘卿竟不幸患了耳疾。随山,去替刘卿瞧瞧。”
一道颀长身影从朱聿背后的阴影处走出,庄宓余光扫过众人的反应,有些莫名,朱聿看出她的疑惑,十分好心地替她解释:“随山十分擅长药到病除。你瞧。”
话音刚落,刘鹰捂着血淋淋的耳朵惨叫出声,那声凄厉的喊痛声只响了一息就猝然停止。刘鹰想起陛下最讨厌有人吵闹,不敢再出声,看着地上那只被齐齐削断的耳朵,眼睛一翻就想晕过去。
随山一声不吭地塞了颗药丸到刘鹰嘴里,掐着他的下颌迫人咽下,刘鹰方才还煞白的脸色几乎立刻就红润起来。
他一步一步挪到还未撤走的舞筵上,断耳伤口处仍在滴血,沁进了他脚下踩的绣着连弧蔓草狮子纹的舞筵上,有淡淡腥气溢出。
不远坐席上的朝臣们神色自若,女眷们低垂着眼,不敢多看。
看着缺了一边耳朵的刘鹰僵硬地起舞,朱聿嘴角露出一个笑,带着一股冷冽淡香的气息簌簌擦过庄宓耳畔:“贵妃觉得此舞如何?”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当他开口的一刹,整间宫殿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庄宓注意到刘鹰的家眷向她投来目光,里面包含着诸多期冀、哀求、畏惧与……厌恶的情绪。
再看踩在锦毯上扭曲舞动的男人,庄宓蹙着眉,脸朝着朱聿的方向靠了靠,轻声道:“妾听宫人们说教坊优伶新排了一出歌舞,陛下可愿与妾共赏?”
众人屏息以待。
刘鹰仍在胡乱起舞。
见朱聿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福佑立刻拍了拍手掌,乐工优伶们随即鱼贯而入,几个内侍悄无声息地上前,将刘鹰拖了下去。
那块浸了血的舞筵很快也被人撤下。
殿内重又热闹起来。
朱聿懒散地往后一靠,长臂搭在椅背上,像是将庄宓整个人都搂进怀中。
庄宓腰背挺直,浓密发髻间的花树步摇一动不动,目视前方,像是在十分专注地欣赏底下的歌舞。
朱聿行事向来随心所欲,被他血洗过好几次的北国宗室如今剩的人并不多。被他盯上的老亲王似是探听到了什么风声,告病没来,其他敢出言直言天子举止不端的人如今坟头草不知换了多少茬。
宗室朝臣们都努力地让自己的视线不要往御座那边飘。
朱聿更加肆无忌惮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贵妃身上。感受到那阵冰冷又炽热的视线,庄宓浑身不适,不动声色地慢慢往旁边挪,想要离他远一些。
腰上却忽地一重,庄宓闭了闭眼,又被拖回他身边。靠得比之前还要近。
“乱挪什么?孤冷。”语气古怪又刁钻。
庄宓不和他计较。
转而又担心他又想起要炸了郑潼光这件事,主动拉过他的手,细声道:“妾帮陛下暖一暖。”
笑靥如花,很美。
朱聿的眼神更古怪了。
旁人不敢窥视帝妃互动,浑然不知自己险些飞升的郑潼光沉郁地收回视线,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郑绥和几个礼部臣子因为方才刘鹰冒犯庄宓一事多有不快,但看之后朱聿的做法,他们心情又不可避免地变得复杂起来。
郡主当真能迷惑这头疯兽?日后又是否会反弹?
该不会贼喊捉贼,编造一个郡主意图刺杀他的理由举兵南下吧?
这场宫宴结束后,众人心思各异,目送着帝妃共乘一辇远去,偶尔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脸色都颇微妙。
总觉得之后的日子太平不了。
但至少现在他们不会有被暴君盯上的危险。
独自面对暴君的庄宓却逃不掉。
御辇四面杏黄的帷帐落下,挡去了呼啸不止的风雪,里面十分宽敞,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单从画面看,十分美好。
朱聿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庄宓抬起头看他。
“你来的第二日,就让孤为你处置了一个臣子。是不是很得意?”语气莫测,眼神亦是阴森森的。
庄宓沉默。
不知道他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疯。
朱聿捏着她下颌的力道略重了些:“说话。”她闷着不开口,是在想用什么秘术对付他?
早闻南朝多巫蛊秘术,她身上会不会藏着蛊虫?
庄宓惊愕地瞪圆了眼,垂着眼看向突然靠近她,在她脖颈间嗅个不停的朱聿。
“陛下……?”
没闻到什么奇怪臭虫腥气的朱聿兴致缺缺地靠了回去:“哦,所以你是很得意。”
他从哪儿得出的论证?
庄宓自认脾气算是很好了,鲜少与人红脸吵架,但遇上朱聿,满打满算不过两日,她已觉得十分疲惫,很想高声驳斥回去,但是……她不能。
“陛下怜惜妾,愿意为妾做主,妾不胜欢喜。”
庄宓委婉地表示——这是陛下您自个儿愿意的。
朱聿不知听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又或者是听懂了但是懒得和她计较——他困了。
夜色渐渐深了,连着在朝政和军营里转了大半日的朱聿搂着她,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