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忠的,就是他!张飙!】
这个认知让赵猛肝胆俱裂,所有的侥幸和顽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一旁的王通眼见张飙又要开枪,魂都快吓飞了,再也顾不得什么李远、什么规制了,保命要紧。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道:
“查!让他查!赵猛!你他娘的聋了吗?带张大人去军械库!”
“一切责任,本官本官担着!”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充满了屈辱和无奈。
张飙冷哼一声,这才缓缓放下枪口,对曹吉下令:
“曹吉,带上那几位站出来说话的军汉兄弟,一起去军械库!”
“给本官仔细地查,看看库存与帐目,是否真的‘分毫不差’!”
“是!”
曹吉精神大振,立刻招呼上那几名激动的军汉。
张飙则好整以暇地坐回椅子上,仿佛刚才持枪威胁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赵猛和羞愤欲绝的王通,自顾自地端起旁边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淡淡道:
“王佥事,麻烦你击鼓传令,将武昌卫所有不当值的官兵,即刻集合于校场。”
王通一愣,茫然道:“集合?张大人,这是为何?”
张飙放下茶杯,手指又无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皮套,眼神平静地看着王通:
“本官要代皇上,向武昌卫的将士们,宣读一道口谕。”
“口口谕?”
王通彻底懵了,心说怎么还有口谕?皇上什么时候给一卫所下过口谕?
但看着张飙那副‘你再多问一句试试’的表情,以及那只放在枪套上的手,王通把所有疑问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与赵猛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终究不敢再多问。
“是下官遵命。”
王通憋屈地应下,随即对门外吼道:“来人!击鼓!集合全军!”
“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聚将鼓声,如同惊雷,骤然响彻整个武昌卫所上空。
不仅打破了之前的压抑,也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校场上演。
而张飙的嘴角,则勾起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冰冷的笑意。
武昌卫,校场。
黑压压的军士们按队列站定,虽衣甲不算光鲜,不少人的鸳鸯战袄上还打着补丁,但长期操练形成的纪律性仍在,整个校场除了风声旗响,竟无多少杂音。
只是那一张张被湖广湿热天气和艰辛生活刻上印记的脸上,大多带着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聚将鼓非比寻常,更何况是在指挥使金顺不在、指挥同知‘失踪’的时候,由王佥事亲自下令击鼓,还来了位传说中‘无法无天’的钦差。
点将台上,王通和赵猛如坐针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们完全猜不透张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宣读口谕?哪来的口谕?】
【皇上怎么可能专门给武昌卫一道口谕?】
张飙独自站在台前,一身破旧官袍在风中微微拂动,身形不算高大,但那股混不吝又带着凌厉杀伐的气质,却让台下数千道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眼神仿佛能穿透衣衫,看清每个人心底的徨恐与期盼。
这沉默的压迫感,比任何慷慨激昂的陈词都更让人心悸。
良久,就在台下开始出现细微骚动时,张飙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奇异地传遍了校场的每个角落:
“武昌卫的弟兄们——!”
没有文绉绉的官腔,开门见山,如同拉家常,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官,张飙!皇上亲封的反贪局主事,钦差大臣!”
“今日站在这儿,不是来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的,是来替皇上,也替你们,问几句话,办几件实事!”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再次扫视全场:
“第一问!你们之中,有多少人,已经三个月没领到足额的饷银了?”
“家里婆娘娃娃,是不是都快揭不开锅了?!”
话音落点,校场上一片死寂。
军纪森严,谁敢当众承认?
但那一张张骤然变化的表情,一双双骤然握紧的拳头,以及那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王通和赵猛在台上如芒在背,赵猛更是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张飙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
“不敢说?没关系!本官替你们说!”
张飙声音陡然拔高:
“本官这一路查来,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你们卫所弟兄的苦处!”
“朝廷的饷银,没有断!可为什么到了你们手里,就他娘的没了?!为什么?!”
他猛地伸手指向点将台上的王通和赵猛,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是皇上抠门吗?不是!是朝廷没钱吗?也不是!”
“是有些蠹虫!有些驻虫!趴在你们身上,喝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
“他们不但克扣你们的军饷,他们还倒卖军械!用你们保家卫国的刀枪弓弩,去养寇自重,去肥了自己的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