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
一个年纪稍长的军汉噗通跪下,声音沙哑:
“小的小的在左卫所当差,已经三个月没领到足饷了!家里婆娘娃娃都快揭不开锅了!”
“俺也是!”
“还有我们!”
有了带头的,又有七八个军汉站了出来,一个个面带菜色,神情悲愤。
他们平日里受尽盘剥,敢怒不敢言。
今日见‘张青天’连布政使和按察使都敢硬顶,还逼得对方让步,心中早已燃起希望之火。
王通看着这几个站出来的军汉,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恨不得立刻把他们以‘扰乱军心’的罪名抓起来砍了。
但他不敢。
张飙和成千上万百姓的眼睛正盯着他。
“王佥事,你看!”
张飙指着那几个军汉:
“人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是朝廷没发足饷?还是这饷银,又在哪个环节,‘延迟’了?‘误会’了?”
“或者,也被某些蠹虫给贪墨了?!”
王通额头青筋暴跳,支支吾吾道:“饷银饷银调度需,需按流程”
“流程?”
张飙嗤笑一声,道:“保家卫国的将士都要饿死了,你还跟本官讲流程?!”
说完这话,他不再理会王通,而是朝潘、黄二人道:
“潘藩台,黄臬台,既然二位大人承诺要严查胥吏贪墨,给百姓交代,那这军饷之事,不如一并查了?”
潘文茂刚缓过一口气,闻言心头又是一紧,勉强道:“张大人,军务自有都指挥使司管辖,布政使司不便越权”
“无妨。”
张飙摆摆手,笑得人畜无害:
“本官是钦差,有权过问。既然布政使司不便,那我们就去都指挥使司,或者直接去武昌卫所查问亦可。”
“正好,本官对军械案也有些许疑问,或可一并求证。”
图穷匕见!
张飙终于亮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查武昌卫!
他之前所有的铺垫,造势、收买人心、引民怨冲击布政司,都是为了此刻能名正言顺、带着‘民意’和‘大义’去触碰军械案的内核——
【武昌卫!】
黄俨脸色微变,他立刻明白了张飙的意图。
这小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目标还是军械库。
虽然他之前已经答应了张飙,协助他查武昌卫,但不是让张飙以这种不可控的方式查,而是要在他掌控的范围内查。
“张大人,军械案自有按察使司与朝廷派员核查,卫所军饷亦是都司内部事务…”
黄俨试图阻止:“您如此介入,恐有不妥吧?”
“不妥?”
张飙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得严肃无比:“黄臬台!军饷乃士卒卖命之资,克扣军饷乃动摇国本之大罪!”
“本官身为钦差,遇此情弊,若袖手旁观,那才叫不妥!”
说完,他向前一步,目光在潘文茂和黄俨脸上扫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两条路,二位大人选一条。”
“一,本官现在就留在布政使司,与潘大人一起,将方才承诺的水渠、江堤、孤寡、军饷等所有款项帐册,一一核对清楚,不查明白,绝不离衙!”
“正好也看看,布政使司的‘府库空虚’,到底是怎么个空虚法!”
潘文茂一听,差点晕过去。
查布政使司的总帐?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二!”
张飙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寒意:
“请黄臬台以按察使之名,潘大人以布政使之名,行文支持本官前往武昌卫,核查军饷发放情况,并询问军械库相关事宜。”
“本官保证,只查军饷与军械库案直接关联部分,绝不扩大,查清即走。”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交换。
用查布政使司总帐这个他们绝对无法承受的后果,来交换他们支持他去查武昌卫。
潘文茂和黄俨脸色铁青,心中天人交战。
让他们亲手柄张飙送进武昌卫,无异于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可不答应?张飙这疯子真能干出赖在布政使司查总帐的事!那更是立刻就要完蛋!
“我同意!”
潘文茂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就依张大人第二条!黄臬台,速速行文!”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能先保住布政使司再说。
“潘文茂!你!”
王通听到潘文茂竟然同意张飙去查武昌卫,眼珠子都红了。
“你疯了?!武昌卫是能让他随便查的吗?!”
“王佥事!”
黄俨急忙拉住他,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让他查!”
“查你娘的屁!”
王通一把甩开黄俨。
他是一介武夫,想不了那么远,只知道让张飙进了武昌卫就是奇耻大辱,后患无穷。
“老子看你们是怕他查帐查到你们自己头上!要卖老子顶缸?没门!”
“今天谁他娘的敢让这疯子进武昌卫,老子跟他没完!”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