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身后。运来的热水有好几桶,得搬到屋里隔间,倒进澡盆里。这可是个力气活儿。
况且,哪家的郎君会亲自动手搬运这些东西?但是阿青什么也没说,低着头笑笑退下,从始至终没有窥探屋内情形。在裴怀洲身边做事,最重要的就是机灵懂事识眼色,不要操心主人与谁亲近与谁护腾。如此,才是长久之计。
阿念站在门口,望着几个仆役远去,自将铜盆端进屋子,又拎了水桶进来。裴怀洲按着额头坐起身来,看她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嘴唇开合几次,总算挤出声音:“你不累么?”
最后一桶水砰地落地,阿念摇摇头,按住小腹:“不累,也不疼了,只是这里酸胀。感觉很新鲜。”
裴怀洲:“…该用新鲜这个词么?”
他有些恍惚,看了看阿念按在腹部的手,不知想起了什么,别开脸含糊补充道:“后边墙上有暗门,门后才是沐浴更衣的地方。”阿念并不惊异。
富贵子弟在哪儿都讲究。裴怀洲这辈子在吃住方面受过的苦,恐怕也就是夜宿杏林小院,与秦屈挤在冷冰冰的书房里。她将这些沐浴用具全都搬到隔间,热烘烘地洗了个澡。将满身黏腻洗干净,又唤裴怀洲进来帮忙洗头发。打沫子打太多了,迷眼睛。裴怀洲气笑:“你便与我这般不见外。”
说归说,还是走进来,阖着眼摸索抓起舀水的铜勺,给坐在澡盆里的阿念冲洗头发。热水浇下来,果然偏了,阿念吃了满嘴的水,呸呸两声,只觉裴怀洲性子真是麻烦至极。
她不吭声,就让裴怀洲忙活。浇了几次水,又拿梳子给她梳发,位置没寻对,梳齿碰到了什么柔软起伏的东西。反应过来时,手一抖,木梳也泡了水。阿念开口:“你再不睁眼,我就当你占我便宜。”裴怀洲被水雾蒸得满面潮湿。他总算看她,低声说:“我没有想过会这样。”
阿念不爱听这个。类似的话,他在榻上说了好几遍。她翻过身来,扶着澡盆,湿淋淋的手扯住裴怀洲松散衣襟,要他弯下腰来。“我应该哄哄裴郎么?”
裴怀洲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艰涩道:“这种事……本该我怜惜你的。”
阿念不需要裴怀洲的怜惜。
她想要,她要了。虽然过程很麻烦,各种不得章法,最后还是觉出些趣味来。她暂时排遣了心中不快的情绪,而他也未必不喜欢。裴怀洲也挺有意思。明明有怪癖,被她碰的时候也的确僵硬难受,脑子里不知经历了多少纠结缠斗,后来还是要抱她,任由她掐脖子。如今也不再说什么腌膳污浊的言辞,反倒要怜惜她。
阿念听都听不下去的一本《礼》,恐怕还有些文字存在裴怀洲脑子里,如今正对他严刑拷打。
“你现在不觉着难受想吐了么?“阿念摸一摸裴怀洲的脸,力气没收住,拍出了声音。她有点儿心虚,赶紧弥补,“看,做做也有好处的,是不是更容易与人亲近了?”
裴怀洲的右脸印了几条淡淡指痕。
他叹了声荒谬。
又捞起水里的木梳,将阿念的头发拢在掌心,一点点梳开。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手微微发抖。
“阿念,我是真心的。"裴怀洲说,“我拿真心换真心,你是真心的么?”是真心入局,还是真心喜欢她?换她的什么真心,哪种真心?阿念听着有趣,也懒怠分辨裴怀洲的真正情绪,掬着热水玩儿。水自指缝反复落下,她的声音模糊不清。
“我也是真心。”
耽搁了半个时辰,两人收拾齐整。裴怀洲得去安排事情,放风声让温荥和顾楚斗起来,又要回家找酒醒的父亲谈话。他要阿念在这里睡一晚,说已经给云山报了平安,不用太着急回去。
阿念不想睡,想跟着裴怀洲看他做事。
裴怀洲没法拒绝。他要拒绝,她就故意碰他。裴怀洲只能将衣领拢得更紧些,捂住脖颈红痕,退让道:“那我让人送妆奁来,你画画脸,时时刻刻扮作男子。莫让人认出来。”妆奁送得快,可惜阿念不会画脸。将自己涂得乱七八糟,实在可怕,裴怀洲没办法,亲自执笔为她描眉抹粉。描着描着,出了神,半响说道:“我们这般,倒像是做了夫妻。”
阿念可不想和裴怀洲做夫妻。
她没出声呢,裴怀洲自己说出了口:“我本没想过与人结为夫妻。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婚后过得并不好。”
听到这里,阿念隐约想起来,秦屈曾和她讲过裴怀洲家里的事。裴怀洲的母亲极为严格,一心教导裴怀洲待人处事的规矩。而裴怀洲的父亲空有个清正爱妻的名头,私下里拈花惹草,因宠爱家婢而与裴夫人时常争吵。后来裴夫人重病去世。家婢也死得不明不白,极有可能是裴怀洲动的手。“世间婚姻皆是如此,纵使一开始欢喜恩爱,最终都会狼藉收场。"裴怀洲拿刷子扫过阿念眉骨眼窝,加深轮廓,“母亲生前心里有恨,无从排遣,才会郁郁而终。”
阿念问:“夫人是怎样的人?”
她想听裴怀洲亲口说一说。
裴怀洲很久都没有回答。上妆完毕,他搁笔擦手,仔仔细细将微末粉屑都擦干净。末了,才说:“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两人前后出门。阿念跟着裴怀洲,先到一处僻静厢房,看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