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崔宋林。
甄柳瓷瞧着崔宋林急匆匆从马车上下来,赶着给崔妙竹披斗篷,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搀着她上马车。
按照崔妙竹的话说,这崔宋林把她这个病秧子视若珍宝。
甄柳瓷看着这一幕,心道这崔宋林当真是痴情之人。
崔、宋两家早有婚约,崔妙竹比崔宋林大了两岁,自小便知道那是自己夫君。小时候病的没现在重,家中又势大,崔妙竹自然而然是杭州富小姐圈里的孩子王,小夫君白白净净讨人喜爱,性格懦弱又容易招人欺负,崔妙竹没少给他撑腰替他打架。
换句话说,崔宋林是被崔妙竹护着长大的,懦弱的性格就没变过,直到前年,崔宋林做了件轰动杭州的事。
在这之前,崔妙竹年纪渐长,病的也越来越重,眼见着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既如此崔家便舍不得女儿出嫁了,想着留在身边好好看顾着。
宋家自然也不想娶一个病秧子儿媳妇,崔家再势大也无用啊,这么个儿媳妇没法传宗接代,碍于媳妇娘家面子也不能直接给儿子纳妾,这婚退了就退了吧。
崔妙竹私下也和崔宋林说了,崔宋林哭哭啼啼问她到底喜不喜欢他,崔妙竹只苦笑道:“喜欢又有什么用呢,我没几年活头了。”
小郎君一抹眼泪:“有你这话我心里就踏实了,姐姐回家等着吧,我就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回了家,小郎君就说要入赘给崔妙竹。
莫说贫苦人家的小郎君万不是走投无路都不会想着去入赘,更何况宋家这等富户,儿子要入赘别家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后就闹起来了。
上吊,抹脖子,崔宋林是真奔着死去的,不是瞎胡闹,若不是仆人看得紧,他小命早没了。
最后喝药的时候,被仆人发现晚了,请来杭州名医灌了三天三夜的药算是救回一条命,宋母跪在崔宋林床前,早哭成个泪人,哽咽道:“左右家里还有俩儿子,你想入赘就入赘吧,你爹爹松口了……莫要再折腾自己了。”
崔宋林闻言虚弱一笑。
他怕家里反悔,五日之内便和崔家过完了礼,签好了入赘文书,改了姓。
成亲当晚,崔宋林嗓子还被药毒的哑着,崔妙竹只无奈道:“何苦呢,你娶妻生子,过寻常人日子不好吗?”
小郎君捧她的手,用自己的脸蛋去蹭她的掌心:“说了要和姐姐一辈子在一起……不能娶你我就入赘给你,活着要在一起……百年之后我喝药随你去。”
“啪!”崔妙竹猛地甩了一巴掌到崔宋林脸上,气的胸口直喘。
“不许说这种孩子气的话!”
打完之后崔妙竹眼圈一红,又把人紧紧抱到怀里。
……
甄柳瓷知道这些内情,故而说这崔宋林是痴情之人。
这世上有几个男子能摒弃所谓自尊荣辱,甘愿伏低入赘?
崔宋林虽懦弱,可却又有旁人难有的勇气,杭州知晓此事的富小姐们,谁不高看他一眼。
话说回来,崔宋林得小姐们高看,自然就得公子们轻视。
茶楼对面的酒楼里,沈傲端着酒杯听着人絮絮叨叨地给他讲崔宋林的事。
沈傲在京城鬼混惯了,在杭州也断不会安宁下来。
他在杭州有旧识,很快就混进了这纨绔子弟的圈子里。
赵管事替他瞒着,怕沈相的板子打到杭州来,沈傲瞧着赵管事好说话便更放肆了,而今更是搬出了沈家老宅,住进谢翀家里了。
他这一身皮肉金贵,沈家老宅到底破旧,还是谢先生家住的舒心。
沈傲瞧着楼下崔宋林那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由得轻蔑道:“堂堂七尺男儿,不自立门户,反靠妇人裙带度日,易姓更宗!”
屋内有人道:“他自幼便如此,小时候打闹,这崔妙竹时常替他出气,这俩人倒也般配,只不过乱了阴阳哈哈!”
他身侧的人又道:“沈兄不知,杭州城府上家里赘婿多了去了……”他调侃道:“沈兄若不想回京城,不如也在杭州找个好人家赘进去,届时改了姓成了别家人,沈相也鞭长莫及了。”
沈傲斜睨了那人一眼。
他不笑时面上发冷,凤眼低垂更生出几分寒意:“我沈傲就是死,也不会去做赘婿,受此等屈辱。”
什么改姓,入赘,奇耻大辱!
那崔宋林伺候着崔妙竹,像狗一样,简直不像个男人!他可做不来这等卑躬屈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