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点,却还是秉持着淮宜市降温的传统,一夜之间降了二十度,枝头的枯叶被卷得漫天纷飞,连空气都仿佛冻成了冰碴,吸进肺里凉得人直打颤。
刚好那段时间黄莲心带着弟弟去隔壁市参加小学生书画大赛,根本就不记得还有个在上高中的女儿没有冬被,唐濛濛本来准备忍到月假回家自己拿,但实在抵不住温差太大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那时候刚刚文理分科,理科班进度很快,难度也比分科前高了许多,唐濛濛根本不敢请假,于是就顶着高烧硬是坚持到分科后第一次月考结束,但还是考得很差,退步了接近一百名。
黄莲心知道后丝毫没有关心她的身体反而劈头盖脸一顿骂,甚至说出“你如果考不上重本就滚去厂里打工”这样的话。
唐濛濛挂断电话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请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的假,漫无目的地走在昏沉的校园中,直到一颗失控的篮球带着劲风快速袭来,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更快的身影猛地冲了过来,只听“嘭” 的一声闷响,篮球狠狠砸在了少年的后背上,他因为冲击力下意识往前倒,却在撞上唐濛濛之前调转方向,让人跌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唐濛濛的鼻尖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充斥清冽雪松香味的怀抱,后面的事她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周围好吵好吵,好像被谁抱起来然后送到医务室。
再次睁开眼时,她看见少年穿着蓝色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端露出一截白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脖颈线条格外清晰。
见到她醒了,他立马转头朝外道:“邹聿你小子真他妈把别人扇感冒了!”
“我靠,都不知道是谁跑的比老子球还快!”被称作邹聿的人立马跳起来反驳。
还有个更不靠谱的人幽幽道:“又让你装起来了阿扬,英雄救美~~”
终于有个沉稳的人:“医生她醒了……”
那实在是很混乱的一个场景,她的手背被扎了一针才想起来自己只请了一个晚自习。
“什么你还要去上课?”少年满脸难以置信,这对他来说大概是个很难理解的逻辑,“缺课会怎么样?”
“会……”其实应该说会跟不上进度,但唐濛濛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只知道呆呆地看着那个长得异常好看的男孩,说出来的是,“会被妈妈骂。”
“哈?”他终是忍不住笑了,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坦荡与张扬,尾音落下时,还冲她眨了眨眼,“那你就告诉你妈,你今天晚四被我挟持了,我是高一九班边扬。”
“啪!”
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像一道惊雷划破会客厅的沉寂,唐濛濛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道威严中裹挟着怒火的声音紧接着炸开:“边扬,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脊背挺得笔直,显然是久居上位的掌权者,“我们家正处于转型的关键期,一步都不能错!容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家族利益当儿戏!”
“家族?”青年微微偏着头,仿佛听见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低低笑起来,连肩膀都在耸动,可吊儿郎当的语气中每个字都夹着嘲讽和尖锐,“没有我妈,你有个屁的家族。”
“你——”蒋平卫怒不可遏,手抬起来但在看着边扬泛红的侧脸时,又忍不住落下,到底是自己从小到大培养的亲儿子,“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这个项目你跟也得跟,不跟也得跟!”
中年男人又压低声音说了什么,但因为距离太远唐濛濛听不清,但看他的表情显然聊得不算愉快,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唐濛濛在蒋平卫甩袖离开前赶紧转身。
她抱着资料盯着电梯缓慢上升到指定楼层,敲响张安康的房门,送完资料,然后按下回去的一楼,可就在电梯下行至三楼时,她又快速按了个“2”,等电梯门打开后快速地跑了出去。
二楼会客厅早就没人了。
唐濛濛喘着气环顾四周,也不知道自己还来这么一趟的目的是什么。
今晚对他们学生来说是休整,但张安康和企业领导还是有一场私人聚会,因为熟知行程,所以唐濛濛知道二楼会客厅就是这场聚会的场地。
她没想到他们早已经结束聚餐,也没想到会碰上这样一幕。
所以,边扬还是来了。
那是他的父亲吗?可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唐濛濛回忆起他泛红的侧脸,只觉得难受的厉害。
她不死心地在空旷的会客厅里又走了一圈,水晶灯的光晕落在她孤单的影子上,反复确认真的没人后,她肩膀微微垮了下来,眼底的光亮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
“你在找我?”男人声线慵懒低哑,带着烟草与酒精微醺的气息。
唐濛濛猛地回头。
只见边扬正懒散地斜倚在会客厅外连通的露台栏杆上,晚风掀起他黑色衬衫的衣角,夜色将他的身影衬得愈发挺拔,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