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阙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语气更加淡漠:“从头到尾,你孟玉蝉,以及侯府印信,从未留下只字片语的借贷凭证。
“三日后?她们拿什么来讨那八万两?不过是空口许诺。”
“可”孟玉蝉心头依旧存有疑虑,这手段是凌厉,“嫁妆一旦进了门,程家舅舅万一真的送了钱来”
那岂不是平白欠了八万两的人情债?
傅九阙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唇角那点几乎不存在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信?谁送去?何时送出?送出与否?都是未知。三日后,她们若来,欠钱的,不是你。赖账的,也不是你。”
“需要面对的,是她们自己那点蠢透了的算计落空,和一个她们根本无力索债的事实。她们甚至不敢把事情闹大。”
因为印子钱,因为四皇子的亏空,因为他们根本见不得光!
至于程家?他根本不会让那封信落到程家人手里。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彻底点透了整个计划的核心。
嫁妆是实打实进了门的猎物。而那八万两银子,自始至终,只存在于曹氏母女贪婪的臆想和傅九阙设下的言语陷阱里。
人证?物证?承诺?都是虚的。
唯一能抓住的“把柄”,那张约定三日后才交换的抵充借条,曹氏母女,根本就没有拿出来过!
孟玉蝉她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淡漠的夫君,一时竟说不出话。
那对母女捧着嫁妆兴冲冲上门的模样,画面太有冲击力。
孟玉蝉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各种情绪,眼底寒光更甚。
“好,那我就等着。看看三日后,她们拿什么来讨这笔根本不存在也永远要不回的债。”
傅九阙没有再看她,只是重新拎起旁边的青玉小茶壶,清澈的茶水缓缓注入旁边孟玉蝉的那只杯子。
孟玉蝉看着傅九阙,他正拎着青玉茶壶,水线笔直注入白瓷杯中,没有丝毫晃动。
昏黄的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孟玉蝉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前世的短暂岁月里,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所知有限。
所有的印象都蒙着一层“受凌姨娘磋磨”、“身份尴尬的侯府庶子”的薄纱。
他像是一个沉默的影子,活在凌姨娘的阴影下。
她只当他是这囚笼里另一个不幸的困兽,甚至为他的遭遇有过叹惋。
可眼前这个人
他确实在受苦。
但那份苦,又似乎被刻意描画成了他全部的样子。
孟玉蝉的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前世那个沉默隐忍,在夹缝中生存的庶子形象,如同被投入火中的冰,迅速融解蒸发。
取而代之的,是今日在她眼前将曹氏母女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黑莲花。
他目光深处那份掌控力,那不动声色间便布下死局的狡黠与冷酷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
那他前世在她面前表现出的那一切,又是什么?
荒谬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是重活一世,却仿佛坠入了一张比前世更为巨大的谜网。
傅九阙将斟满热茶的杯子推到她面前。
“夫人,喝茶。”他抬眼看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
这声音打破了孟玉蝉纷乱得如同沸水的思绪,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因内心的惊涛骇浪而太过长久的沉默。
她端起那杯茶,茶水滚烫,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定定地看着傅九阙。
这目光太过直接,也太过复杂。
傅九阙没有回避,迎着她的视线,似乎对她内心的波澜有所察觉。
终于,孟玉蝉开口。她需要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现在可能徒劳。
她放下茶杯,声音有些干涩:“傅九阙。在侯府,在凌姨娘手里讨生活这十几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你既然有今日这般本事,为何当时要”
为何那时要忍?为何要表现得如此懦弱?
难道仅仅是为了韬光养晦?
傅九阙没有立刻回答。
昏黄的烛光在他脸上轻轻跳跃,将他浓密的眼睫投下更深的阴影。
他静静地看她。
“本事?”他轻轻重复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一个陌生的字眼。
“在你心里,傅九阙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孟玉蝉呼吸猛地一窒。
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轰然回响:一个沉默寡言,在凌姨娘的威压下逆来顺受的影子。一个因庶子身份而无法抬头,需要他人庇护的脆弱存在。一个或许在她前世短暂的人生里,从未真正被正眼看过的配角。
那是她两世为人,根深蒂固的认知。
可这认知,被眼前这个掌控一切的男人彻底击碎!
她张了张口,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发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