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洇开一小团墨迹。
她神色未变,仿佛周遭的议论只是无关紧要的风声,只是拿起一旁的素纸,轻轻覆盖在那点墨渍上,继续专注地演算下去。
簪花再美,终究是他人博弈的战利品,而她所求的,只是凭自己之力,握住一份安身立命的凭据。
……
晋国公府。
出发去马球场的时辰快到了,前厅里却有些忙乱。
“哎呀!五妹妹,你这裙子是不是太艳了些?”
郁潇是庶出,今日头一遭有机会入宫观赛,兴奋得小脸通红。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桃红撒花裙,在落地大铜镜前左照右照,犹自不满意,又在带来的几套衣裙里翻拣,嘴里嘟囔着,“这件水蓝的好像素了点……那件鹅黄的又不够庄重……”
“好了潇潇!”郁晖早已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玄色骑射劲装,身姿挺拔,正等得有些不耐烦。
他看着妹妹还在为衣裙纠结,忍不住开口催促,“时辰不早了,再磨蹭下去,宫门都要关了!不过是去看个马球赛,又不是让你去选妃,差不多就行了!”
郁澜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杯清茶,看着大哥那身明显精心打理过的劲装,眼中闪过一丝了笑意。
她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打趣道:“大哥今日这身打扮,倒是格外精神。怎么,对那马球赛如此上心?莫不是……也想下场去争一争那簪花彩头?”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意有所指,“赢了,好送给该送的人?”
郁晖被她问得一怔,随即脸上掠过一丝窘迫,眼神下意识地躲闪开,耳根隐隐有些发烫。
他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语气生硬地否认:“胡说什么!我不过是觉得穿着利索些,看球也方便。那簪花,女儿家的玩意儿,我要来何用?赢了也是给你们几个妹妹分分。”
他差点脱口而出“给她”,硬生生转了个弯。
郁澜将大哥那一瞬间的黯然尽收眼底。
她放下茶盏,走到郁晖身边,声音放得轻柔了些,带着劝慰:“大哥,有些事,错过了便是一生。若心里真装着一个人,就该尽力去争取。哪怕前路艰难,也好过将来午夜梦回,空留遗憾,抱恨终身。”
她的话里,带着一丝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沉重。
前世尹佳慧郁郁而终的结局,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郁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沉默地站在那儿,目光投向窗外庭院里郁郁葱葱的树木,眼神复杂,有挣扎,有无奈,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悲凉的清醒。
半晌,他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干涩:
“澜儿,你不懂。有些事,不是想争就能争的。身份、责任……就像一道天堑。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安稳和尊荣,又何必去招惹,平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华?”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与其让她跟着我担惊受怕,受尽委屈,我宁可就这么远远看着。她若安好,我便知足了。至于我,孑然一身,也没什么不好。总好过误人误己。”
他说得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浸满了黄连汁,苦得让人心头发涩。
郁澜看着兄长落寞的背影,喉头有些发哽。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她太了解大哥的性子,执拗又背负太多。
有些心结,旁人再劝,也需他自己去解,或者由命运去强行斩断。
“好了好了!我穿这件藕荷色的吧!大哥,二姐姐,我们快走吧!”郁潇终于选定了一套相对素雅些的衣裙,提着裙摆跑了过来,打破了这沉重的氛围。
郁晖深吸一口气,迅速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又恢复成那个沉稳可靠的模样:“嗯,走吧。”
他率先迈步向外走去,步伐沉稳。
郁澜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
巍峨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间的喧嚣。
宫内又是另一番景象,宽阔的御道上,车马井然有序,身着各色华服的官员勋贵及其家眷,由内侍引领着,朝着西苑马球场的方向迤逦而行。
郁澜与五妹郁潇跟着大哥郁晖,走在人群中。
郁潇是头回入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什么都新鲜,小脸因兴奋而微微泛红。
郁澜则要沉稳得多,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心思却转得飞快。
刚拐过一道朱红宫墙,前方开阔的宫苑空地上,几道颀长的身影便撞入眼帘。
端王世子裴戬一身玄底绣金的骑装,身姿挺拔如松,正与身旁的端王府二公子裴辙说着什么。
而站在他们对面,负手而立,神情间带着几分得意之色的,赫然是大皇子墨钊。
郁澜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几人,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与墨钊的意气风发相比,裴戬脸上依旧是那副疏离淡漠的神情,裴辙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更重要的是,素来与墨钊焦不离孟的六皇子墨哲,竟不见踪影。
“大哥,”郁澜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