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长裙少女的反应,赭红短衣的少女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微弱的光。
她死死盯着王溟,象是要确认他话里的每一个字是不是真的。
“贵人……您……您真觉得我们……算人?”
这话问得嘶哑,带着血淋淋的自我怀疑和痛惜。
王溟瞧着她们截然不同的反应:一个已被这世间肮脏磨去棱角,深知规则残酷,连接受的勇气都快丧失;另一个虽深陷泥沼,但心底的火苗还未完全熄灭,却也不知该往何处燃烧。
他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反而将目光转向长裙女子,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你叫什么名字?她又叫什么?”
两女又是一愣。
在这里,她们只有编号,或者客人随口起的轻贱称呼。
“名字”这个属于故乡、属于亲人、也属于自己的印记,早就被剥夺,连她们自己都快要忘却了。
“我……叫阿桑。”长裙女子红唇翕动了一下,低声道,随即习惯性地补充,“是……是这里的妈妈起的。”
“我叫小果。” 短衣少女声音反而更大些,带着一抹倔强,“是我阿娘起的,我还记得。”
“阿桑,小果。” 王溟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仿佛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我记下了。”
“想做人,首先得认自己的名,记自己的根。”
王溟继续道:“若给你们一个机会,将你们族人的苦难,将那些贵族在此地酒后的狂言,将你们所见所闻的不公,亲口说给那位欲行新政的闻仲听,你们敢吗?”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雅间里。
阿桑脸色瞬间苍白,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好似闻仲这二个字比豺狼虎豹更可怕。
那是她眼里云端上的人物,是她们这种尘埃般的奴隶连仰望都觉得僭越的存在。
小果却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股野性再度从她眼中迸发出来,压过了心头的恐惧:“我……我敢!只要能……只要能……”
可她不知道能怎么样,是能让族人少受点苦?还是能让首领不再送女孩出来?她不知道,但她只想抓住点什么。
王溟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需要真实的声音,但真实的代价,很多人付不起。
“阿桑,” 他看向年长的女子,“你怕死,更怕连累我,对吗?”
阿桑垂着头,眼泪无声滑落,惨白的脸色已然默认。
“若我告诉你,我不会死,你们也不会死。” 王溟的语气平淡得象在陈述一件事实,“那你愿意陪小果,看着她,也说出你自己看到的吗?”
阿桑娇躯剧烈地颤斗起来,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冲击。
这个陌生的贵人,不仅把她们当人看,还要带她们去做一件她想都不敢想的事,而且……似乎真的有能力庇护她们?
这可能吗?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好事吗?
她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看向王溟的眼睛。
那双不似凡人的眼睛里没有轻挑戏弄,没有贪婪欲望,唯有深不见底的平静和她无法理解的淡然,仿佛她们即将面对的不是龙潭虎穴,而只是一次寻常拜访。
这种莫名的笃定,象一根细微却坚韧的稻草,落在了她早已死寂的心湖上。
“若……若真能不死……” 阿桑的声音干涩,“我……我愿去。”
她说出来了,说完之后,竟感到一阵虚脱般的轻松,随即又被更大的不安攫住。
王溟终于微微颔首:“很好。”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等在廊下的老鸨立刻堆满笑容,快步凑了上来:“小郎君可还尽兴?是否需要再……”
“这两个人,我带走了。” 王溟打断她,语气不容商量,“开个价吧。”
老鸨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珠飞快地转动,打量着王溟的脸色,又瞥了一眼屋内跪坐着的、神色与来时截然不同的两女,心里迅速盘算着。
这位年轻客人出手阔绰得吓人,身份定然不凡,为了两个货物得罪不起。
但
“哎哟,小郎君有所不知,”老鸨搓着手,面露难色,声音压低了,“这些丫头都是几位贵人共同豢养的,老身实在做不了这个主啊。”
王溟懒得与她多费唇舌,直接又掏出两块银锭,放在一旁的木架上,发出沉甸甸的闷响。
“够不够?”
老鸨眼中贪婪与惧意交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退后一步,尖声道:“这……这不是钱的事!来人!”
话音未落,楼梯处与廊道阴影里立刻涌出七八条精壮汉子,手持棍棒,眼神不善地围了上来,堵住了去路。
阿桑和小果见状,脸色“唰”地白了。
阿桑连忙拉住王溟的衣袖,声音发颤:“贵人!算……算了吧!我们……我们不值得您这样!”
小果也急道:“贵人快逃!别管我们了!”
王溟只是轻轻将她们拉到自己身后,只说了五个字:“在我身后,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