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重锤一样敲击着她的神经。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尽管知道父亲被带走审查凶多吉少,但当这残酷的现实以如此官方、如此公开(尽管位置不起眼)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那种冲击力依旧是毁灭性的。
北大荒!那是遥远、苦寒、代表着艰苦开拓和惩罚之地的代名词!她的父亲,那个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在家里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还有她那温婉知性的母亲,如今要被送到那种地方去进行“劳动改造”?!他们年纪都不小了,身体……能扛得住吗?来了,北大荒的严寒……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谢薇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她死死抓住报栏的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才勉强没有倒下。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同志,你没事吧?”旁边一位看报的老者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了一句。
谢薇恍若未闻。她猛地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想要撕开报栏的玻璃,将那则通知抠下来,仿佛那样就能抹去这个可怕的事实。但这显然是徒劳的。玻璃冰冷而坚固,纹丝不动。
她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在这里失态,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艰难地移开目光,转身,像个梦游者一样,踉踉跄跄地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连原本要买早饭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回到那个狭小的房间,廖奎正在整理他们简单的行李,看到她空着手、失魂落魄地进来,脸色异常难看,心中顿时一沉。
“薇薇?怎么了?没买到早饭?”他快步上前扶住她,感觉到她的手臂冰凉,而且在微微发抖。
谢薇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她将紧紧攥在手里(不知何时,她竟下意识地将自己买早饭用的、包着钱票的手帕揉成了一团)的东西松开,然后指向门外,声音嘶哑而破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绝望:
“报、报纸……省报……第二版……我爸……还有我妈……北大荒……劳动改造……”
她语无伦次,但关键的信息,廖奎听懂了。
他的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收缩。尽管早有预料,但当官方消息真的以白纸黑字的形式坐实,那种感觉依旧像是被浸入了冰窖,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扶着谢薇在床沿坐下,沉声道:“你待在这里,锁好门,我出去看看。”
廖奎快步走出招待所,来到那个报栏前。他目光锐利,迅速找到了那则短短的通知。一字不落地看完,他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官方口径的严厉,处罚的力度(下放北大荒劳动改造),都清晰地表明,谢家的问题绝非小事,岳父的政治生命恐怕已经终结,而他们面临的,是漫长而艰苦的改造生涯。
这则消息,像一道无声的判决书,不仅宣判了谢广安和萧雅姿的命运,也彻底改变了廖奎和谢薇的未来。
他默默记下了通知的全部内容,然后转身返回招待所。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沉重。
房间里,谢薇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哭声低低地传了出来。她趴在冰冷的床板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泪水迅速浸湿了单薄的床单。那哭声里,有对父母处境的心疼与恐惧,有对命运无常的悲愤,也有一种家园彻底破碎后的茫然与绝望。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把他们送到那种地方去……天那么冷,他们吃什么,住哪里……爸爸腰不好,妈妈身体弱……”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廖奎关好房门,走到床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一下一下,坚定而有力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唯有陪伴和这无声的支持,才能给她一丝微弱的力量。
他没有说什么“会好起来的”之类的空话,也没有愤怒地咒骂。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这则消息带来的连锁反应。
官方消息的公布,意味着谢家的事情已经从“内部审查”变成了“公开处理”。他们这对“黑五类”的子女(女婿),身上的烙印被盖上了官方的印鉴。可以预见,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疏离和同情,很可能会转变为更直接的歧视和排斥。
他的工作分配,几乎可以肯定会受到毁灭性影响。农科院这样的单位,绝不可能留用一个“被下放劳改分子”的女婿,哪怕他是结业第一名。之前周主任那句“需要院里进一步研究和协调”,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委婉的拖延,结果早已注定。
张伟之流,恐怕会更加肆无忌惮。这则消息,等于是在告诉他们,谢家彻底失势,再无翻身可能。
而北大荒……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地名,此刻却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他们的心头。那不仅是岳父母受苦受难的地方,也成为了他们情感上无法割舍的、新的牵挂和目标。
不知过了多久,谢薇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啜泣。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除了悲伤,渐渐燃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奎哥……”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语气却异常清晰,“我们……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要去北大荒?”
廖奎看着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