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韦晖才勉强平静下来,但脸色苍白。
“解释刚才的反应。”沈舟说,语气里有一丝罕见的关切。
韦晖的声音嘶哑:“五年前我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感觉。那只是一个逻辑判断:张坚的社会关系已耗尽,唯一未开发的资源是他儿子的学生贷款资格。我需要测试他是否会为了‘最后的希望’突破这个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但刚才当我说出‘问问你儿子’时,我突然‘看到’了张斌。不是抽象的概念,是具体的形象——昨天会议上他流泪的样子,他说‘我要知道我爸最后的日子怎么过’的样子。然后我意识到,我当年在建议一个父亲去压榨儿子最后的资源。”
他停顿,眼泪流下来:“而那个儿子,当时正在考研,正在为未来努力,什么都不知道。我在摧毁一个父亲的同时,也在间接摧毁一个儿子。但我当年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我的认知里只有‘资源利用效率最大化’。”
张帅帅调出对比数据:“五年前相同时间点,他的所有生理指标平稳,甚至略有愉悦感——那是任务即将完成的成就感。现在,他的反应模式完全逆转。”
曹荣荣轻声说:“这是突破。认知共情引发了情感反应。他不仅理解了张坚的痛苦,也开始感受那种痛苦,并且感受自己作为加害者的重量。”
魏超重新坐下,表情复杂。他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反应。
(五)中场分析:十二人陪审团的争论
左侧房间暂时封闭,韦晖在那里休息和进行生理数据记录。右侧观察室里,十二人开始了激烈讨论。
“这能证明他真正悔改了吗?”马强第一个发问,“还是只是因为他知道我们在观察,所以演了一出戏?”
程俊杰调出数据:“生理反应很难完全伪装。特别是呕吐反射——那是自主神经系统的反应,不受意识直接控制。他在说出‘问问你儿子’后的干呕是真实的。”
梁露补充:“更重要的是神经数据的连贯性。他在三个场景中的脑活动模式显示出明显的‘时间差效应’:在重现五年前行为时,大脑激活区域与当年记录相似;但在行为后的反思阶段,现在的脑活动与五年前完全不同——增加了道德推理和情感加工区域的活动。”
沈舟总结:“所以结论是:他能够重现当年的犯罪思维模式,但一旦脱离‘角色’,他的大脑会对那些行为产生强烈的负面反应。这说明改造不是抹去过去的能力,而是给那些能力加上了伦理约束。”
付书云提出伦理问题:“但这样的重演本身是否道德?让他重新体验作为加害者的状态,会不会有‘重新激活’犯罪思维的风险?”
“这正是测试的目的。”陶成文说,“‘张坚系统’中有一个核心假设:改造不是让人变成另一个人,而是让同一个人学会用不同的方式使用自己的能力。我们需要验证,当这个人重新接触犯罪情境时,约束机制是否牢固。”
马文平从社会学角度:“更重要的是社会意义。如果他能在高度还原的情境下仍然保持伦理约束,那么他的案例就能为司法实践提供参考:什么样的改造是真正有效的?脑科学数据能否作为假释评估的补充依据?”
魏超仍然怀疑:“但数据只是数据。如果他出狱后,遇到一个真实的需要帮助的‘张坚’,他会不会再次下手?毕竟真实的诱惑和模拟的诱惑完全不同。”
这时,林奉超突然说:“也许我们需要一个更极端的测试。”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什么测试?”陶成文问。
“让他接触一个真实的、符合‘张坚特征’的潜在受害者。”林奉超说,“当然是在完全监控和保护下。观察他在真实诱惑面前的选择。”
这个提议让房间安静了。
鲍玉佳第一个反对:“太危险了!万一他真的”
“但如果不测试,我们永远无法真正验证。”张帅帅说,“‘张坚系统’最终要推向真实社会。如果系统的核心设计者之一都经不起真实考验,这个系统本身的可靠性就存疑。”
曹荣荣看向陶成文:“需要张斌的同意。不能没有受害者家属的授权就做这种测试。”
陶成文点头:“我会征求他的意见。但现在,继续最后一个场景。”
(六)场景四:消失前夕——2019年12月3日的最后短信
韦晖重新进入左侧房间。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已恢复平静。
“最后一个场景,”陶成文说,“2019年12月3日,张坚发给你的最后两条短信。这次,你需要以‘林副组长’的身份回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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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显示出两条短信内容:
第一条(12月3日凌晨2:14): “林组长,那些油料数据,你们不会用来做危害国家的事吧?我睡不着,一直在想这个。”
第二条(12月3日凌晨4:02): “林组长,我不怪你。是我自己贪心,想走捷径。我儿子张斌今天考研,他喜欢吃东街那家包子铺的早餐。如果你以后见到他,别说他爸爸是个罪人。就说就说爸爸希望他每天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