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也带上了一丝肃杀。我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冰凉的龙凤玉佩。这不是什么寄托,只是提醒——提醒我属于哪里,该做什么。拇指的玉扳指也在时刻提醒着我,我是谁,该做什么!
七文的动作很快。或者说,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嗅觉远比我想象的更灵敏。
不过两日,暖阁外的气氛便明显不同了。影龙卫的巡逻路线做了微调,看似无意,实则将几个容易被潜入的死角看得更紧。金晨来送药时,眉宇间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她什么也没说,但我能感觉到那小心翼翼的目光在我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他们在紧张。因为那个突然被抛出来的“雪玉”。
真好。我垂眸看着碗里浓黑的药汁,一口气饮尽。极致的苦涩在舌尖炸开,反而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饵已经撒下,就等着鱼儿躁动,蛇虫出洞。
然而,最先等来的,却不是内鬼的进一步动作,也不是皇甫少冰的反应,而是体内“烬霜”毫无预兆的一次猛烈反扑。
那是在深夜,我正试图将一丝内力引导至受损最重的一条经脉,试图疏通那几乎凝滞的节点。起初只是比平日更刺骨些的寒意,我并未在意,只当是疗伤必经的过程。可渐渐地,那寒意如同决堤的冰河,骤然变得狂暴,瞬间冲垮了我勉力维持的引导,向着四肢百骸疯狂肆虐!
“呃——!”我猛地蜷缩起来,整个人如同被扔进了万年冰窟,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皮肤表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冷,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冷!比七星镇魂针带来的痛苦更纯粹,更绝望!
意识在极致的寒冷中迅速模糊,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僵。噬心蛊似乎也被这外来的、更霸道的寒意刺激到,传来一阵尖锐的抗议,但那刺痛很快就被无边的冰冷淹没。
要……撑不住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暖流,突然自丹田处升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簇微小却顽强的火苗。是皇甫龙那七日金针留下的生机!
我猛地一个激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引导着那微弱的暖意,死死护住心脉和灵台。不能晕!晕过去,就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
不知与那彻骨的寒冷抗争了多久,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那狂暴的“烬霜”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个几乎被冻僵的、连指尖都无法动弹的躯壳。
我瘫在榻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只能微弱地喘息。冷汗早已浸透重衣,此刻冰凉地贴在皮肤上。这一次的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险。
七文清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我这副模样。他手中的茶水掉在地上,温水洒了一地,杯子碎裂。
“少主!”他扑到榻前,声音带着哭腔,手颤抖着却不敢碰皇甫夜。
我费力地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想扯出一个“无妨”的表情,却发现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药……”我几乎是用气音吐出这个字。
七文立刻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取霍晓晓留下的应急丹药。那药能暂时压制寒毒,但副作用极大,会加重脏腑负担。以往我从不轻易动用。
服下药丸,一股燥热在体内化开,驱散了部分寒意,也让僵硬的四肢恢复了些许知觉。但随之而来的,是心脏处噬心蛊因这药性而传来的、沉闷的警告。
“少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七文看着我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声音沙哑,“属下求您,停手吧!哪怕……哪怕只是缓一缓!”
我缓缓摇头,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见。
“他们……动了么?”我问,声音依旧虚弱。
七文红着眼圈,沉默地点了点头。“金国分支那边,昨夜有人试图接触我们在南洋的人,打听……打听关于年轻女子身份验证的隐秘渠道。少夫人那边,幻影安插在暗组外围的几个钉子,在同一时间被拔除了。”
果然。鱼儿开始不安分了。飞姐的反应更是直接,她在用最激烈的方式警告皇甫少冰,或者说,在清除可能威胁到“长房血脉”纯净性的任何隐患。亦或是对皇甫少冰背叛的报复吗?
我轻轻呵出一口气,白雾在清冷的空气中散开。
“继续……盯着。”我闭上眼,感受着药力与寒毒、蛊毒在体内交织冲撞带来的新一轮痛苦,“尤其是……祖父那边的反应。”额头的青筋凸起。
皇甫龙知道了雪玉的存在,他会怎么做?是像飞姐一样雷霆手段,还是……另有打算?
我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一条越来越细的钢丝上,脚下是万丈深渊,两边是虎视眈眈的猛兽。而我自己,手中的平衡杆已经遍布裂痕。
但戏台已经搭好,锣鼓已经敲响。
我这个主角,就算爬,也得把这出戏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