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脊背微僵,下意识捂住嘴巴,她侧耳听了一会,没再听到动静。
她松了口气,紧抿双唇,冲傅观尘摇了摇脑袋,手指着那摞书,又指了指自己,歪着脑袋,疑惑地眨眨眼——「这怎么和我的书一样啊?」
傅观尘嘴唇刚动,就见少女拼命冲他摆手,皱着一张小脸,一脸苦闷,指着里屋,做出个“嘘”的手势——「他嫌吵,我们不出声。」
傅观尘扶额轻笑,无奈点头,也学着她比划——「是,加上你那两本,是一套书,送给你。」
少女鹿瞳瞪得圆溜溜,惊讶地张张嘴,「送我、我吗?」
傅观尘点点头,他想要比划,可抬起手后,微微蹙眉,迟疑一瞬,又将手放下。
抄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道:
“书被人读才有意义,放在我那迟早会被虫蛀,不如送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你手中原有蛊册与毒册两本,”他笔尖一顿,笑了笑,意味深长瞥她一眼,提笔又写,“……皆是你擅长的。我送你剩下这些,是你未读过的,其中涉及大小方脉等,你应好好研读。”
顿了顿,又补上一行字,“不要只学想学的,应全知全能才是。”
白菀读完这几行字,顿时肃然起敬。
他们原先还问她,若被人偷师怎么办。依她看,傅军医的格局可比她大多了,起码她就说不出将自己的书送人这种话。更别提他出手大方,一送就是七八本!
这书整个京城都遍寻不到,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可见傅大人慷慨豁达,品性高洁。
白菀感激地笑了笑,便见他又继续写:“你曾说殿下身中两种毒,不全对。”
她目光微凝,脸上的笑意淡去,挺直腰板,认真起来。
“其实是三种。其一是金蚕蛊,这蛊毒性虽烈,但也不是无解,方法都记在你的书中。此乃西素人的诡计,殿下不慎中招,上回由你从旁相助,我已将余毒尽数拔除,不足为虑。殿下初回京时,已除过几轮毒,他不欲让人知晓当时金蚕蛊可解,于是主动服下另一种毒药——浮光散。”
白菀看到此处,终于恍然大悟,戳了下他的手臂,手指着自己。
傅观尘自然明白她想说什么,继续写道:“不错,你当初诊断出的正是这浮光散。从脉象上看,与金蚕蛊类似,但毒性浅,只会使人昏迷,且短暂致盲。”
白菀忍不住夺过笔,将金蚕蛊和浮光散圈出,从后者引出一条线,指向前者,然后在旁边写下“掩饰”二字。
傅观尘眸中含笑,微微颔首。
一个毒性可控的浮光散,加上金蚕蛊的余毒,制造出宁王蛊毒未清的假象,让人放松警惕。
宁王这是行了一招奇险无比的棋。
但凡傅观尘医术差些,或是服用的浮光散没有把握好剂量,又或者这中间再有人以诡计加害,宁王都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白菀一阵阵后怕,喉咙发干,心脏砰砰直跳。
她猛然想起什么,急得手足无措,慌乱地比划了一个“三”。
傅观尘又低头写道:“第三种,叫无心兰,是一种慢性毒。”
白菀双目死死盯着纸,半晌,没见他继续,她茫然抬眸,疑惑——「然后呢?」
傅观尘放下笔,面色逐渐凝重,摇了摇头。
这种毒,他不甚了解。他跟随宁王,来到京城,有七成原因是为这个。
无心兰这个名字是宁王自己说的,傅观尘以前从未听说过,他只从宁王身上观察出些许的症状,比如此毒会与许多药相克,使原本看上去毫无危害的东西变得要人命。
大多数毒药叠加之后,皆可使无心兰由慢性转为剧毒,纵是不致死,也会产生更多的副作用。
药也如此,诸如蒙汗药、催//情药这类,若不慎与无心兰相融,都会发挥更强的药效,甚至会长久地影响身体。
白菀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愈发低落起来。
二人久久沉默。
白菀盯着纸看,心头忽生一丝异样感。盯了半晌,忽然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噪音,打破一室寂静。
白菀取来老师留给她的两册书,翻看一页,与纸上字比对。她的目光渐渐变得不可思议,又连忙打开傅观尘才送她的书。
两本一模一样外观的书并排摆在一起。
她猛地怔住,错愕抬头,失声道:“这竟是你——”
“白菀。”
寝殿内忽然传来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傅观尘面色平静,轻声安抚:“去吧。”
白菀咬了下唇,只得将手中物放下,垂着头往里去。
“殿下。”
男人没看她,只淡淡地道:“帮本王换药。”
白菀小声应着,拿上药与纱布上前。
近身侍奉几日,她已十分熟练,不似最初那般拘谨。她跪坐在男人身前,倾身去解他身上的旧纱布。
她一边做事,心里还在想方才的事。
老师送她的书中,有两种批注,一种是老师的,另一种则与傅大人的字迹别无二致。
难道说她的书是傅大人送给老师的?傅大人竟与老师相识吗……
谢擎川低头看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