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厅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悲伤交织的味道。
嘈杂的脚步声、孩童的哭闹声、家属的低语声混杂在一起。
却盖不住急诊室外那对中年夫妇撕心裂肺的哭声。
女人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头发凌乱地贴在泪痕交错的脸上，双手死死抓着男人的裤腿，声音嘶哑：
“天杀的电视台！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们女儿！就为了那点收视率，就把我女儿的名声毁了，逼得她走投无路”
男人蹲在她身边，眼眶通红，紧紧抱着妻子颤抖的肩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都怪我，都怪我没本事，满足不了她的心愿，才让她被人钻了空子，被人污蔑现在可怎么办啊，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活不成了！”
司徒奋仁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对悲痛欲绝的父母，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垂下头，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这件事确实不是他首接负责的，可他太清楚电视台的运作模式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他，接到这样的选题，只会觉得“爆炸性”“高流量”，会毫不犹豫地深挖、炒作，甚至添油加醋，至于当事人的名声、尊严，乃至性命，在他眼里都比不上收视率和升职加薪的机会。
“关我屁事”。
以前的他，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看着这对父母崩溃的模样，他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原来，他以前竟是这样无耻、冷漠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将别人的痛苦当成垫脚石。
马叮当站在他身边，将他脸上的愧疚和挣扎尽收眼底。
她太了解这种“身不由己”的滋味了。
曾经，她为了将臣，舍弃了马家世代相传的使命，背弃了自己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并不比以前的司徒奋仁高尚多少。
王珍珍那样的人，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这种行为，因为她天性纯良，从未做过伤害他人的事，愿意为了心中的正义付出一切。
可马叮当不行，她有过自己的执念和背叛，没资格去评判别人。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司徒奋仁声音沙哑地问道，转头看向马叮当，眼神里满是迷茫和自我否定，
“原来我以前，竟然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
马叮当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目光落在急诊室紧闭的门上，语气平淡：
“谁知道呢？也许是，也许不是。”
司徒奋仁翻了个白眼，心里又气又无奈：
“你这人怎么回事？问你个正经问题，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明确的对错。”
马叮当缓缓说道，
“她想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没错；电视台为了利益炒作，是行业常态；你以前为了升职不择手段，是为了生存。”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现实就是这样，充满了利益纠葛，很多时候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你现在会愧疚，会反思，就说明你比以前强多了。”
司徒奋仁沉默了。
他比谁都清楚，在媒体行业里，这种“消费他人痛苦”的事情屡见不鲜，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过分的那个。
至少他从未利用职权谋私，只是对自己的工作太过“投入”，太过急功近利。
可道理他都懂，心里的难受却丝毫没有减少。
那个跳楼的女孩，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却因为电视台的炒作，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承受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发生。”
马叮当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轻声说道，
“但既然己经发生了，再自责也没用，不如想想如果女孩能活下来，该怎么弥补；如果真的发生了最坏的结果，该怎么给她的父母一个交代。”
马叮当的话像一剂清醒剂，让司徒奋仁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
他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希望她能活下来，只要她能活下来，我一定尽我所能弥补她，帮她澄清谣言，让那些炒作的人付出代价。”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挥之不去。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那个女孩能挺过这一关。
就在这时，急诊室上方的红灯突然熄灭，门被缓缓推开。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手术很成功，病人己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她还需要在icu观察一段时间，你们不用太担心。”
“真的吗？太好了！我的女儿没事了！”
女人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进icu，被医生拦住了。
司徒奋仁听到这个消息，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一股剧烈的刺痛突然从脑海深处传来，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